何月棠見公孫夏從明月堂走出,連忙迎過去。周長華望著二人,沉默片刻後,也轉身離去。

何月棠關切地看著公孫夏,問道:“方才秦掌門對你說什麼了?秦掌門今天看起來有些憂心的模樣……”

公孫夏點頭溫和一笑,指著不遠處的花圃,“那裡風景秀麗,不妨借一步說話?”

“嗯!”何月棠明媚一笑,點頭應道。

二人信步來至那林木茂盛鮮花鬥豔的花圃內,花枝上的護花金鈴折射著耀眼奪目的光彩,略微有些晃人眼睛。

“公孫夏,剛才秦掌門對你說什麼了?”何月棠走至一棵新結青杏的樹下,眯著眼望著公孫夏,眼中滿是焦急。

公孫夏無聲地搖頭笑了笑,輕嘆道:“並未言及其他,不過詢問我與黑水門之事。現在我不過於蜀山避難,秦掌門磊落坦蕩,也不會為難於我。”

“秦叔自然不會!”何月棠連忙搶過話來,側過頭問道:“今天看秦掌門似乎憂心忡忡的……”

公孫夏聽聞此言,心頭會意,遲疑片刻後點頭道:“身居掌門一位,所憂之事自然頗多……又怎能如尋常人那般坦蕩?”

“真擔心他……”何月棠悵然望著明月堂,不知不覺地說出了這句……

公孫夏走至何月棠身前,溫柔地看著何月棠的雙目,問道:“求美人而不得,曾讓我憾恨,如今才知原來月棠所欽慕之人竟是蜀山掌門……”

“你……”何月棠驚恐地望著公孫夏,連忙捂著嘴搖頭道:“莫要亂說!我怎會……”說到此處,何月棠頓時面頰緋紅壓倒桃花。

公孫夏釋然笑道:“秦掌門英雄磊落,公孫夏自愧不如,他能得月棠心意,我自然不會心存怨懟。”

何月棠被公孫夏劃破了心事,一時羞赧垂首,蹙眉凝思。

公孫夏指著遠處雲霧中若隱若現的群峰,坦然一笑:“月棠曾告訴我,你在夢裡的那首詩歌……那句‘卻回煙棹上高唐’不正是指的此處麼?……古人常言的前世今生,你可相信?”

“我……”何月棠驀然回首,順著公孫夏所指之處望去,突然感到心頭的一陣絞痛,“那裡……巫山……”

“雖然不能得月棠之心,但我已將自己心意告知於你,今生已然無憾……若是喜歡,便主動去追尋,有時候,襄王未必無夢……即便毫無結果,但至少不會因為自己的迴避而心存憾恨。”公孫夏折下了一段綠枝,“杜秋娘勸告男子,花開堪折直須折,若是錯過,便只留遺憾……人生短暫,還是隨心所至,無怨無悔的好!”

何月棠心頭微微一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沉吟半晌後,衝著公孫夏無邪露齒一笑,“公孫夏,能不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儘可放心。”公孫夏面容謙和沉靜,沒有了往日的桀驁冰冷,此時顯得格外沉靜如水溫潤如玉。

周長華走進自己的屋內,從懷中取出那隻黃玉雕刻的玉墜,微微有幾分出神,雖然早知,但親眼所見,卻仍是心緒難平。

“笨蛋大哥……”

身側想起一個聲音,像是幼薇……怎會如此?莫不是自己聽錯了?周長華心中疑惑向窗外望去,看見周幼薇調皮的笑臉,心頭微微一怔,隨後又露出驚喜不已的神色,關切問道:“幼薇?!你……什麼時候到的?”

周幼薇掩口一笑,轉身從一側門走進,歪著頭調皮笑著,“我和李姐姐都到了好一會,剛去拜會了秦掌門,聽說你在這裡,所以特意來看看,我的傻大哥是不是還在犯傻。”

“李姐姐?”周長華不解地問道。

周幼薇撫掌笑道:“就是桃林仙啦,她本名姓李,就住在酆都城內,這次是她帶我上山的。”

周長華看見幼薇,頗有幾分喜出望外,連連讓幼薇坐下,將這些時日所遇之事都細細說來。二人聽罷對方的遭遇經歷,都不免唏噓讚歎。

周幼薇得知公孫夏果然在蜀山,心頭微微一絞,“公孫夏竟然為了何姑娘背叛了黑水門……”

周長華眉頭不展,點頭道:“他們二人確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只是,公孫夏如今也有一位側室,這二女共事一夫,會不會委屈了月棠?”

周幼薇搖頭苦笑道:“大哥你可能有所誤會,我雖然早知公孫大人鍾情於何姑娘,但何姑娘對公孫大人卻並未有心。”

周長華不解地搖了搖頭,疑惑地看著周幼薇,問道:“你怎知曉?”

“月棠是個藏不住心思的女孩,她所鍾情之人並非公孫夏,這點我是能確定的。”周幼薇眉頭不展,緩緩低下頭來。

周長華沉默半晌,“你當日被賜予公孫夏後,又被送回家中。那公孫夏可曾對你……”

周幼薇聽聞此話,突然苦笑幾聲,垂首嘆道:“他對我向來視而不見,又怎會……”

“那日

你在家裡的園中醉酒後,不斷地念著公孫夏的名字。你既然已知道無望,為兄也不忍心見你自傷。”周長華憐惜地看著眼前的幼薇,“你比以往清瘦許多,不僅是修道的緣故吧?傾慕一人也不必得到他的真心,只要他能平安快樂,便是最好。”

周幼薇故作輕鬆地釋然一笑,輕聲喟嘆:“大哥也是這麼做的吧?月棠姑娘能得你與公孫夏的傾慕,當真讓人羨煞,我雖然羨慕,但也並非嫉妒之人……”

“嘿嘿,你們兩兄妹許久未見,我本不該來這裡插話……”李冬梅在窗外探著腦袋,“但是我聽說長華現在拜入了聚窟州何墨的門下,就忍不住跑來,想要看看長華究竟學到了何墨的幾分……”

“怎敢和師父相比,在下與師父豈是雲泥之別?不過學得了一些皮毛,不敢獻醜。”周長華謙和恭敬,抱拳答道。

李冬梅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的,捂著肚子看著周長華道:“你都是何墨的徒弟了,怎麼還這麼酸的書生氣?我看也沒變多少嘛!”

周長華略帶慚愧地抱拳笑了笑,“讓前輩見笑了。”

“哎,什麼前輩前輩的,以前是裝個桃林仙,現在還是叫我李姐姐就好……”

“是……李姐姐……”周長華看著桃林仙濃妝豔抹的模樣,強忍住笑意。

李冬梅憨厚笑了笑,突然又故作深沉地問道:“聽聞那公孫夏也來了蜀山,還是和你們一路的?”

“正是,公孫兄如今背叛了黑水門,這次來蜀山只為避禍。”周長華神色平靜。

周幼薇眉頭微皺,雖然極力掩飾,也難掩關心的神情。

李冬梅走進屋內,故作深沉來回踱著步子,思索片刻,連連搖頭道:“此人詭譎難測,實在不可輕信。”

“公孫兄做事卻有出人意表之舉,但他也並非十惡不赦之人,曾多次救下幼薇,這次又救下我們……若不是他,恐怕我們兄妹二人也難有再次相逢之日。”周長華肯定地點點頭。

周幼薇感激地看著長兄,釋然笑道:“我也相信公孫大哥。”

李冬梅嬉笑地看著周幼薇,嘖嘖搖頭道:“你這傻姑娘,自然是相信他的!我也不好多說,今日來這裡就是送幼薇上山,如今,我也無事,現在就去與秦掌門道別。你們二人若想起我,到山腰間的宅子來尋就是!”李冬梅得意地擺了擺滿頭珠花,憨笑著與幾人道別。

待李冬梅走後,周幼薇淺淺一笑,柔聲道:“多謝大哥方才為公孫大哥說話。”

周長華憐愛地看著幼薇,“我也是實話實說,何況你我兄妹之間,也不用談這謝字。但就方才所言,他對你既然並無他意,還是勸幼薇早早放下為好……”

周幼薇略帶苦澀地笑了笑,搖頭說道:“大哥,其實你我都是一樣……我若勸你放下何姑娘,你能做到麼?”

周長華稍稍怔住,憐惜地看著幼薇,“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我只是不忍幼薇你傷心……”

“大哥與我一樣,都知勸是無用的。”周幼薇看見窗外清脆的山林,恬淡一笑:“外面風景秀麗,難得來這至清至幽的蜀山之地,為何還要想這些讓人煩心之事,寄情山水陶醉其間豈不好?”

蜀山藏劍閣,嶽嵐望著手中重鑄之後的青霜,喟然嘆道:“十餘年轉瞬即逝,不料今日還能有幸再見紫青雙劍合璧之威。”

嶽嵐將青霜劍交予一側秦雲羨,“我與若蘭已是蜀山棄徒,這青霜劍應當交予門中能駕馭此劍的弟子。”

秦雲羨接過青霜劍放置於高閣之上,轉身從一側取來兩柄長劍,順勢遞與嶽嵐面前,“師兄,干將莫邪所鑄的陰陽雙劍已經重鑄,我已用數月時間將其上戾氣化解,如今還與師兄與趙師姐。”

嶽嵐接過兩柄長劍,抱於懷中,“嶽某謝過。”

秦雲羨頷首淺笑,看著一側高閣之上的青霜劍,“青霜劍需品格劍術皆為上乘的弟子才能持佩,如今弟子之中,朱克師弟為劍術之長……”

嶽嵐思慮片刻,搖頭道:“朱克劍術這些年精進不少,但其劍道過於剛強,青霜劍劍性陰柔,並不合朱克的心性。”

秦雲羨頷首淺笑,緩緩點頭,“師兄所慮與我一樣,師兄可有合適人選?”

嶽嵐笑道:“秦掌門想必早有人選,不過樑菁菁資歷尚淺,雖未末輩弟子之長,但將此劍交予她持佩,恐怕會生非議。”

“為青霜劍選定其主,自然是能者居之。梁菁菁劍術精進頗快,是可造之材,若有青霜劍在側,更能增其修煉。”秦雲羨笑意清淺,靜靜看著嶽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