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言,真遠雙目微微閉上,嘆道:“如此,亦算死得其所。”

陸離略點點頭,說道:“劍閣此地,為扼守西北之屏障,妖孽自崑崙山湧出,蜀中靈氣鼎盛,那些妖物貪圖人間靈力,此間為必經之地,勞煩諸位嚴加防守。”

夜間的劍閣已經如同死城一般,城中已不見妖類蹤影。妖類不會放棄蜀中之地充沛靈力,人間各處靈力湧現之處,必為妖孽聚集之地,嶽嵐已將此事通知人間各修仙門派。

夜色中,嶽嵐御劍在空中巡視,在一處靈力泉湧之處,嗅到妖類的氣息。

待嶽嵐趕到之時,所有妖孽皆被一劍穿心而死,這手法如此凌厲……正待嶽嵐疑惑之時,陸離鬼魅般的身影飄然而至。

嶽嵐略轉頭看著陸離,問道:“是姑娘所為?”

陸離神色憂慮地看著四周的妖屍,輕輕點頭。

嶽嵐淡然一笑,又搖頭道:“雖知姑娘身懷絕技,但從未想過姑娘還有如此狠厲的一面。”

陸離將染血長劍放在清泉中濯清,低聲說道:“若是這些妖孽沒有進犯人間,我也斷不會痛下殺手……嶽大哥曾告訴我往日

你在魔域所見所聞,小女子是相信的。”

陸離將長劍收入鞘中,回過頭,將遮面輕紗取下,淺淺一笑道:“這裡靈氣旺盛,原道是人間芳菲已盡,剛才卻在不遠發現一處山花竟豔的山谷,尤為可愛——嶽大哥可有興趣隨我一探?”山間點點靈光襯著陸離出塵無雙的面容隱約泛著珍珠的光澤,秀眉長飛,明眸流轉……令人望之神迷。

嶽嵐微微點頭,笑道:“願一同前往觀賞。”

二人來至一處由泉水彙集而成的水潭一側,奇香四溢,墜落的花瓣將水潭鋪滿,粼粼波光,尤為可愛。

“人間如此美景,怎能毀於一旦?”陸離幽幽嘆道,將面紗戴上,回望天側快要沒入西方的弦月,淡然一笑,道:“今日諸事繁多,嶽大哥也早些回去休息,這些時日,恐怕少不得與妖魔惡鬥。”

城內外還留有蓋竹山十餘人輪流巡夜,其餘眾人便暫且在一間空置的宅院內休憩,那些尋到的倖存之人也被安置於此處。

秦雲羨巡查回來,察覺懷內的銀鈴搖動,想來又是燕彤胡鬧,正在秦雲羨看著手中鈴鐺發呆之時,陸離從旁走過,瞥見了秦雲羨手中的銀鈴。

陸離微微詫異:“秦公子,這件銀鈴……”

秦雲羨方才竟然沒有察覺到陸離的氣息,笑道:“陸姑娘,還未休息?”

陸離掩口一笑,搖頭問道:“原來舍妹與秦公子早已訂了終身了?”

秦雲羨搖頭道:“姑娘誤會,這銀鈴,令妹只是暫時寄放於在下之處,並無它意。”

陸離神色似有不悅,問道:“秦公子,這同心銀鈴可非尋常之物。女子只得將其贈與心愛之人,若是男子接受,便是訂了終身……公子方才語氣搪塞似有推脫,公子如此始亂終棄,讓舍妹如何自處?”

秦雲羨被陸離一席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頗覺無辜地說道:“燕彤姑娘將這銀鈴交予在下之時並未言明這些,而且她說過只是暫時將銀鈴寄放於在下這裡。令妹活潑可愛,且她心中早有所屬,在下怎敢存非分之想?”

陸離莞爾道:“若真是如此,倒是我的那個小妹任性妄為了。這銀鈴豈能隨意贈人……”

秦雲羨搖頭道:“在下斗膽一問,陸離姑娘,你們二人可是親姐妹?”

陸離莞爾笑道:“我與她為一母所生,但並不同父。我們自幼一起長大,與那些同父同母的親姊妹並無二致。”

秦雲羨略略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們並不同姓。”

聽聞此言陸離繼而又掩口淺笑,如水明眸帶著笑意,柔聲道:“我們的姓氏也並不隨父親。”

秦雲羨搖頭似有不解,但也不好多問,說道:“姑娘早些回房休息,在下還需去城內巡查。”

陸離微微欠身,柔聲說道:“公子多加小心。”

窗外一個人影閃過,陸離察覺到,臉上浮出一絲不屑的笑意,轉身走進房中,將門輕輕闔上。

秦雲羨剛剛走出宅院,便察覺身後人的氣息,此人功力不高,無怪乎步伐沉重。秦雲羨帶著些無可奈何的語氣嘆口氣,轉頭瞥見那個還來不及藏躲的身影,悠然說道:“燕彤姑娘,為何不現身一見?”

燕彤知道自己被看見,無可奈何地從樹上躍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失望地低聲說道:“竟然讓你發現了。”

秦雲羨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燕彤,苦笑幾聲,從懷中取出銀鈴拋了回去,說道:“這銀鈴既然對你如此重要,便莫要輕易給人,姑娘差點置在下於不義了。”

燕彤接過鈴鐺,雙眉倒豎,嗤笑幾聲不屑地說道:“是不是她又跟你說什麼了?你這人,聽風便是雨的,我都不在意,你何必在乎這些。要不是我一路跟著你們,還發現不了這麼多秘密!”燕彤說道此處,自覺失言,連忙掩口掩飾自己的尷尬。

秦雲羨冷眼注視著燕彤,問道:“你一直跟蹤我們?”

燕彤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故意睜大了雙眼盯著秦雲羨,說道:“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見色忘義!看見她便就魂不守舍的,連基本判斷的理智都沒有了!”

秦雲羨眉頭微蹙,不解問道:“燕彤姑娘,這是何意?”

燕彤抱著胳膊沉思片刻,繼而又抬頭看著秦雲羨,平靜地說道:“你不覺得這裡很奇怪麼?”

秦雲羨蹙眉看著燕彤,並不言語。

燕彤繼而說道:“那些妖孽來人間,最想得到的便是人間充沛的靈力。雖然有些妖類兇殘,但如此放肆屠城引起修仙門派注意無異於自尋死路,這些妖孽必定是受了煽動挑撥,我懷疑……”燕彤輕輕咬著手指,轉目思索。

秦雲羨看著燕彤,問道:“姑娘是認為是天帝萇戈?”

燕彤點點頭,說道:“我方才從你們掩埋屍體的地方過來,我在那仔細查探過,這裡的屍身頭顱上都有一個極為細小的傷口。”

“此事怎解?”秦雲羨驚訝於燕彤的發現,不解的問道。

燕彤緩緩道:“這是雪峰山的禁術。”

秦雲羨猛然一怔,搖頭道:“這是何意!”

燕彤冷笑道:“你既然明白,又何必多問!你這番神情,就是不信我!”

“陸姑娘絕非惡人,我知你們姐妹之間可能存有芥蒂,但你如此詆譭自己親姐,又是和居心!”秦雲羨冷眼注視著燕彤。

燕彤苦笑一聲也不再解釋,身影消失在這夜色之中。

燕彤從城中走出,此時天色微白,東方紅光略顯。燕彤看著手中的銀鈴,輕輕嘆息,此時離月食不到半月時間。

“巫山……”燕彤向遠處雲山望去,眼神惆悵,心中默想到,那些人如此信任陸離,又怎會相信自己……陸離,你到底想要什麼?正在此時,燕彤發覺遠處草叢中有些動靜,循聲望去發現草叢中,一隻素白的女人的手半露在外面。

原來還有幸存之人,燕彤連忙走近探了探這個女子的鼻息,釋然一笑,說道:“還有得救。”燕彤方才懸著的心也放下了。這女子面容頗為清麗,但面色慘白,看身上並無其他傷口,並不似被妖物所傷,燕彤仔細留意了下女子頭頂百匯之處,果然看見了那條細細的傷口……看樣子這女子的修為並不弱——否則,受了雪峰山的奪魂禁術,還能支援到現在。

燕彤眉頭緊蹙,握著這昏迷女子的雙手,低聲道:“那陸離低估了你,否則你也不能支援到現在。”此地不宜久留,讓陸離發現豈不要殺人滅口,燕彤將女子負在背上,要儘快將這姑娘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才能施法施救。

清晨時分,巡查後院的蓋竹山弟子,發現昨日救回的眾人今天全部沒了氣息。真遠道長仔細查探著這些人周身,未見任何傷勢,也不似中毒而亡。嶽嵐神情嚴肅,細細檢查著這些人的屍身,亦是不得其解。

秦雲羨想起昨夜燕彤之語,恍然大悟般說道:“掌門!”

還未等秦雲羨說完,陸離從門外推門而入,雙目略帶憂愁,語氣哀婉:“看看他們頭頂的百會穴。”

聽聞陸離此言,嶽嵐果然在這些人頭頂之上發現了極細的傷口,宛若針刺一樣。嶽嵐驚愕地看著陸離,問道:“陸姑娘,這是何解?”

陸離神色惆悵,原本如清泉般的雙眸中有些淚色,聲音顫抖低聲說道:“這是雪峰山的禁術,奪人精魂靈力以加強自己的功力。”

嶽嵐神色嚴肅,問道:“此事何解?”

陸離緩緩點頭道:“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因為她是我的妹妹而如此放過她……如今鑄成大錯。”

嶽嵐雙眉緊蹙,看著這些無辜枉死之人若錐心一般疼痛,問道:“陸姑娘,令妹如今在何處?”

陸離眼神頗有閃爍,語氣似在懇求:“嶽大哥,舍妹犯下如此重罪,亦是我的過錯,可否讓我代她受過?”

嶽嵐搖頭道:“此事與陸姑娘無關,但必須儘快尋到令妹,否則恐生更多禍事。”

燕彤尚未走遠,突然被一陣疾風包圍,燕彤功法本來就不高,如今背上還負著一人更是躲閃不開。

是嶽嵐!還有秦雲羨……他們怎麼跟過來的。燕彤要緊了牙關,警惕地注視著這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