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修築阿房宮的工地上大約有十萬人之眾,除了眾多的像劉季這樣的平頭百姓,還有不少的囚徒。
前來服勞役的平民百姓還是比較自由的,然而那些囚徒可就比較慘了,一個個都拖著沉重的腳鐐。
這偌大的工地上還駐守著大約一萬名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兵卒,因此逃跑的人會被就地正法,即便是怠工也會遭到很是嚴厲的懲罰。
工地的面積也是非常大,長寬都各約十里,實在是超乎了正常人的想象。
這劉季被分配和三名大漢一起,在工地的西北角合力抬著一個四百斤重的大石盤,在那裡一上一下地打著夯兒;他們每天都得風雨無阻,幹上足足十個時辰。
伙食很是粗劣,肉、蛋、奶之類的葷腥基本上是看不到的,而且就算是素食也只能勉強吃個半飽。至於說醫療條件,那就更是聊勝於無了——整個工地只配有一個瘸腿且瞎眼的郎中,所有的傢伙什兒就是一副銀針和幾劑平平無奇的中草藥。
在如此惡劣的工作和生活環境下,每天都有大量的勞動力受傷或是病倒,每天都有大量的勞動力在極度的痛苦之中哀嚎著死去。
這劉季所在的“打夯組”也很快就出現了人員的病傷,但是很快就會新面孔來補上這些人員的空缺。很快,這劉季所在的六人的“打夯組”就只剩下劉季和一位外號叫做“黥布”的壯漢是所謂的“原配”了。
這劉季經過打聽方才得知,這“黥布”的本名為英布,襄陽郡樊口縣人,在家中因為大醉之後與人產生爭執,衝動之餘毆傷人命,所以被判服刑二十年,黥面刻字,前來這阿房宮工地上去做苦力。
這“黥布”的臉全部被塗成漆黑,然後深深地刻上了“季布毆傷人命,刑二十年”這十個金色大字。然而此人的體力卻很是過人——此人可是一身的疙瘩肉,曾經一個人舉起了足足有四百斤重的大石盤!
這阿房宮的東面就是亂葬崗,幾乎每天這六季都能看到有死去的工友被扔了進去;甚至很多時候這劉季也被臨時抽調過去抬死人。
為了杜絕瘟疫的傳播,甚至有很多奄奄一息的病人就直接被埋入那亂葬崗的大坑之中。
一到夜裡那亂葬崗就鬼火點點,犬吠陣陣;甚至有很多野狗將剛剛埋下的屍體又刨了出來,在那裡紅著眼睛大快朵頤。
因此這阿房宮總是惡臭無比,讓人陣陣作嘔;這些景象簡直就如同阿鼻地獄一般悽慘無比!
一年半之後,這本來很是身強體健的劉季也實在是熬不下去了——他生了重病,上吐下瀉,時而高燒,時而冷得渾身直髮抖。
這其實很是正常——如此繁重的工作加上如此惡劣的生活環境,不生重病可能才是一件極其反常的事情兒。
這劉季躺在四處漏雨的草棚子裡,缺醫少藥,很快就奄奄一息,只剩下半口氣來續命了。
李監工見狀搖了搖頭;由於擔心這“人瘟”蔓延開來,這監工長嘆了一口氣,對著黥布一干人等道:
“這劉季染上了‘人瘟’,已經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這樣吧,你們幾個人趕緊把他抬到亂葬崗去活埋了吧,不要讓他去傳染其他的苦力!”
此時此刻這劉季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之中;聞言他極其吃力地睜開了雙目,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來,只是一臉的哀求狀。
眾苦力聞言也只能齊齊長嘆了一口氣,便準備動手,將這一隻腳已經踏入鬼門關的劉季給抬到亂葬崗活埋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突然之間那寡言少語的黥布站了出來,對著監工毅然決然道:
“監工大人,這劉季畢竟也是一條生命;小的略懂一點岐黃之術,就讓小的去照顧劉季吧!”
“不行!現在這工地急需人手,不能讓你去照顧這劉季!”
這李監工聞言立刻就急了,對著帶著腳鐐的黥布大叫大嚷了起來。
這其實也不能完全怪罪於李監工——因為這大秦朝廷對於阿房宮工程的進度可是極為上心,對於該工程的工期可是卡得非常之緊的。
“監工大人,您放心,我黥布會在業餘時間來照顧劉季,絕對不會耽誤幹活的!”
“那。。。。。。那好吧!這樣的,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面:你黥布照顧不照顧劉季,我不管;如果一旦你黥布因為照料劉季而影響幹活,可是要小心罪加一等哦!”
“監工大人,您可就放心吧!我黥布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口唾沫一個釘,絕對會說得到就做得到的!”
這黥布把自已那寬廣、結實的胸膛拍得當當作響。
見這黥布表態得是如此之堅決,這位李監工也就沒有再去多囉嗦什麼。
從那之後這黥布忠實地履行了自已的諾言——其白天在工地上揮汗如雨,夜晚則打起竹皮燈籠來四處搜尋著中草藥,採摘回來簡單炮製之後就熬煮成湯劑,親自去餵給這病病懨懨的劉季去喝。就在黥布這日復一日旬復一旬月復一月季復一季的精心照料之下,一年之後劉季終於基本痊癒了!
這真的是一個天大的奇蹟啊。
劉季可是一個恩怨分明、有恩必報之人,對此自然是感激涕零,當場就與這黥布捻草為香、指天為誓,結拜為異姓兄弟,劉季為兄,黥布為弟。
半年之後,這次勞役終於告一段落,劉季等同一批前來服勞役的人終於是功德圓滿,可以暫時打道回府,等候下一次的徵召了。
然而徵召十萬人,歸去卻不到一半,大部分人都埋骨他鄉,成為了黃土高原亂葬崗裡的孤魂野鬼,進入了下一個輪迴之中。
就要返鄉了。這天清晨,劉季與他的結拜義弟黥布正在那裡依依惜別,忽然一陣刺耳的鑼聲傳入了劉季的耳朵,緊接著就是一陣公鴨般的刺耳噪音道:
“始皇帝出宮,閒雜人等速速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