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元宵節。過年的這段時間天氣都很好,白天幾乎是陰天沒有下雪,晚上偶有雨雪,所以路面不太好走溼而且滑,氣溫很低,炭火盆生在屋裡還是冷得入骨。

元宵節當天,清晨起來,有一絲陽光透進了天井臺照在沉寂一冬的小花盆上,那棵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植物,它枝丫上已冒出了綠色的小芽。天氣不錯有陽光就感覺暖和一點,我搬了張竹椅坐在井臺邊,思緒卻飄得很遠: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豆花難產,二姨娘與太太的矛盾,我與紹興的突然見面,前兩件是必然而不是偶然的,就拿豆花難產來說,生孩子肯定充滿了意外,而二姨娘和太太又是早已積怨出的矛盾,可對紹興呢,似乎真得很意外,我與他相處間,又覺得二人之間竟有一種自然親近感,沒有男女間的扭捏,就像我們很早之前就認識一樣,相處是那麼自然!他現在就像在我心裡紮根一樣,既想念,又盼望,但我知道這種單思是不可能的!而且我早已陷入泥潭,八寶一家對我這麼好,我不該有私心,面對現實,我就該把剛萌芽的念頭掐滅。

我是糊里糊塗嫁進了這座深宅大院,它就像個牢籠或許真能關我一輩子,但這又何防呢?在這戰亂年代安穩何其重要!我害怕流亡的生活!那種孤苦伶仃,無人相靠的日子!李家對我不單是牢籠,也是暖爐,我雖有迫切逃離的願望,可逃又能去哪?時間久了漸漸就適應了這裡的生活,我竟愛上了這座深宅大院!

二姨娘悄悄的走過來時,我正發呆看著天井口上邊那一小塊天空:今天天露出了一小塊藍色,就方塊那麼大;突然二姨娘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像銀鈴般清脆,我轉過頭來,只見她倚在後屋與我屋相隔的一扇門框上。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薄棉旗袍外加一件藍色坎肩,單看衣服有種素雅的感覺,可配上她滿臉脂粉和捲髮頭,卻又風塵味十足,只見她笑著看向我說:“我站這都有半刻鐘了,見你發呆也不好打擾你,你又在想什麼?眼睛咋紅了?”我抹了一下眼角笑道:“我沒哭,我這眼偶爾會流眼淚,有時癢得很!”

她過來蹲下看著我眼睛道:“眼晴壞了嗎?”她用手去扒拉我眼睛道:“這麼漂亮眼睛像外國人的假洋娃娃會閃光哩!”她站了起來笑道:“我看你不是眼睛壞了!是心壞了!”她貼近我道:“你想男人了?以前的?”

“亂說!誰像你沒心沒肺的!我想我爸媽了!”

我推開她站起,她看著我說:“想出去嗎?”

“幹嘛去,我不像你,我哪有這樣的自由!”

“我找你去看蚌殼燈舞龍會,你大武漢都沒有這些吧!”

我看了看後屋,太太房尚沒有動靜便道:“不行,這事我得先跟太太講,否則她一起來又得讓王媽四處找我!”

“你怕她?她最怕老爺了,而老爺最聽我話,有我呢。”

“由你?拉倒吧!”

“走不走?”

她拉起我手,八寶還沒起床,天冷,八寶愛賴床,我掙脫她手道:“不行,我還得看八寶呢。”

“他沒起床吧,弄他起來一塊去,太太不就沒怨言啦!走啦!”

她拉我進屋道:“你先換衣服,再叫醒他。”

“不用換了,這件就可以了。”

她上下打量我說:“不行,你穿這件衣服人家以為你是我下人呢?快去換,咱家少奶奶哪能比李家二姨娘穿得差,這些鄉里人最會評頭論足的!”

她推著我。其實,我哪有好看的衣服,太太說是新式的衣服可款式依然與老款無異。二姨娘幫我挑選,箱裡沒一件合她眼的,她嘆氣道:“這些都是太太叫人幫你做的,這些鄉下人眼光!”她翻到箱底,這時一件藕色棉襖映入她眼,她提起看著說:

“這件倒可以!我正好有一條搭配它的裙子。夢兒,你等等我,我去給你取來。”

“不用了,二姨娘。”

我拉著她,她抓我手說:“你還跟我客氣?”她匆匆出房,我只好拿著衣服在八仙桌旁坐著等她。她出去繞了一圈,拿著一件黑色百折毛絨裙子進來,她進門就說:

“這件裙子壓箱底很久了,上次沒搭衣服想不起它,這衣服太多了!我屁股大穿著老肥了!你瘦試試。”

我接過,把她推出屋,在屋裡換上。岀來時,二姨娘認真審視我道:“這穿上氣質都不一樣了!”她把我推到鏡子前照著,眼前的我像回到了學生年代,裙子剛好到腳踝處:

“看看,剛才還是村姑!這回像大學生了,這配搭很重要!”

她讓我把八寶叫醒,八寶帶著哭腔坐起,二姨娘過來哄他:“八寶,你不哭,我們帶你去鎮上玩,哭了!你娘來了就不許你去了。”他看向二姨娘愣了一下,就爬出被子。讓我替他穿衣服鞋子,二姨娘在一旁看著,她笑著說:

“夢兒,你照顧八寶比王媽還細心。”

“這是當然的,我對八寶就像弟弟。我用心包著他,他怎麼會不好!”

我們去後院,二姨娘讓馬叔套馬岀門,岀了門一路向鎮上而去:十多天沒出大院,泥路溼答答的,泥漿包著車輪向前滾動。田裡的地也像被水灌滿成了水田。我們的車還沒進鎮就聽到了鑼鼓聲,二姨娘掀簾說:

“聽到沒,快開始了!”

傻子聽到鑼鼓聲老往篷外鑽,我拉住他,進到鎮口主街道,街面擠滿了人。馬叔只好在鎮上的牌坊處等我們。我拉著八寶,二姨娘拉著我從人群裡鑽了進去,她看著前面道:

“我們先去雲香樓,那位置最好!”

她一直拉著我們往那走,可到了樓下,我看到招兵點那擺了個小吃攤。招兵點今天門口沒擺桌子登記招兵,倒是賣起了餛飩。二姨娘拉我在那坐下,我疑惑問她:

“你不是要上茶館嗎?”

“先吃完餛飩再說,先佔個位置”

“在這不更擠嗎?”

她對我笑笑,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叫了三碗餛飩,老闆端來,她自個先吃了起來,我喂著八寶,扭頭看向人擠得最多的鎮公所門口,人一層疊一層的,其實也看不到什麼。我們剛吃完,那裡人群便讓開了道擠在了兩邊。二姨娘把二角錢放桌上拉起我就走,我緊拽著八寶,後面聽到老闆在叫:

“太太錢給多了!”

二姨娘拉著我鑽進了最前排,只見從那鎮公所裡走出一隊抬紙紮大紅彩龍船的婦人,她們頭戴紅花一扭一擺的走出,後面跟著一位頭戴草帽揹著魚蔞的老翁;他後面跟著披大蛙殼的隊伍。遊街的隊伍出了鎮公所就扭動起來向前走著,人又擠了過去,鑼鼓喧天的,我被擠的像個夾餅!我又怕擠掉了八寶,扯著二姨娘出了人群,她問我:

“你這又是咋的呀?”

“這麼多人把八寶丟了咋辦?”

我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樣丟了八寶,再丟可能就真找不著了!這裡人擠人的,往高一點看全是人頭,矮一點的看又是密密麻麻的身子擠壓著!我道:

“我們上茶館二樓看吧!”

二姨娘只好拉著八寶往那走。我跟在後頭,可剛要邁過門檻,我就看見紹興正和一位胖軍官坐在正對門的茶桌上,他旁邊站的是柳生。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是過去還是退出來,可二姨娘已拉傻子進去了,她見我沒進門叫了一聲:

“夢兒。”

柳生和他同時看到了我,我心急切跳動起來,又忐忑不安!要是他過來打招呼,該怎麼介紹?說是不認識的男子,豈不是更糟!我腦子飛速旋轉,只能裝著沒看見他,追上二姨太的腳步。他在柳生耳旁小聲說話,柳生跟著走來在樓梯口叫住了我:

“林姑娘,我們營長叫你在二樓等他。”

二姨娘在樓梯轉角疑惑的看向我,我忙說道:“他是我哥。”二姨娘扯住我貼近道:“你咋就生岀個哥哥來?你是賣到這的怎麼可能?不會是情哥哥吧?”

“真不是,他真是我哥,同父異母的,我與他有…十年沒見了!那次…對,就上次在集市時碰到的。”

她疑惑看著我說:“真是你哥?”

“是真的,他叫林紹興。”

二姨娘從二樓欄柵看向下面道:“是那位年輕的軍官?”我點點頭。我們上樓挑了張近陽臺的桌子坐下,二姨娘拉八寶在陽臺觀看。這時夥計端茶壺過來問:

“小姐要吃什麼?”

“等會吧!”

夥計走後,我卻在想,這下好啦!亂說一通,萬一他說漏了嘴咋辦!我還沒摸清二姨娘的性子,萬一她跟老爺說了怎辦?我又是有丈夫的人,李家家規在外私交男子是要浸豬籠的。我害怕!正在我忐忑不安時,紹興和柳生上來了,他們走向我桌邊,柳生先坐下拿起茶壺倒水喝,紹興笑著坐下問道:

“今天怎麼上鎮來了?也來湊熱鬧?”

我看向陽臺,他隨我視線看去說:“你丈夫來了。”我踩了他一腳小聲說:“李家二姨娘也來了…”二姨娘聽到聲音轉頭笑道:“這位就是夢兒哥哥吧!”她拉著八寶進來打斷了我的話。紹興站起拱手問道:

“這位?”

“我是夢兒的姐。”

他低頭看我,我忙站起介紹說:“他是八寶的二孃。”

“原來是二姨娘。”

二姨娘拉八寶回桌邊坐下道:“你也叫我姐就行了,別叫我二姨娘。”紹興坐下替她和八寶倒茶道:“叫姐?你多大?估計不會比我大吧!”

“你多大?”

“敝人二十九歲,你呢?”

“你看我多大?夢兒你哥大你這麼多呀!”

“哥?”

柳生看向我和紹興,他是知道我倆怎麼認識的。紹興這時笑著說:“妹妹比哥小十歲也不出奇。”

“對的,他是我大娘生的,我娘是二房。”我趕緊解釋。

柳生聽了這番話更懵了,他不說話,估計也怕說錯話,就逗傻子說:“八寶你還認得我不?”八寶對著他笑,他哪還認得,我們坐下。二姨娘又笑著說:“那這頓讓林營長請我們怎樣?”紹興笑道:“好啊!”我忙道:“還是我們請吧!姨娘,他們沒有多少響銀。”

“你這妹妹還這麼幫你,我說笑的,這一頓怎麼能讓林營長請?我請,我請,夥計過來。”

夥計提著續水的大壺過來問道:“太太要點什麼?”

“給我來個紅燒魚,辣子雞,八寶鴨,一碟素菜,再加一壺酒。”

我拉著她說:“你點酒幹嗎?”

“林營長喝啊!當兵的哪能不喝酒,對吧?”

“我們不喝酒要開車。”柳生說道。

“沒關係喝點。”

菜上來後,二姨娘給紹興倒了一杯酒,她自個也倒了一杯,舉杯笑著說:“祝你兄妹團圓了!”紹興看了我一眼回敬道:“謝謝二姨娘對我妹的照顧。”

倆人對飲,我怕紹興喝多了會說漏嘴,用腳踩了他一下。他扭頭對我笑,我心怦怦的跳著,臉發燙。我怕二姨娘發現,也灌了一杯酒下肚子,臉和脖子就燒得通紅。八寶自己吃,柳生幫他挾菜。吃完飯後,二姨娘結完帳,大家走了出來。她看著我和紹興說:

“兄妹倆人見上一面不容易,那就多聊一會,我和八寶去前面首飾鋪逛一下,回頭在鎮口牌坊那等你。”

她拉八寶走了。柳生跟著也摸頭道:“唉呀!差點忘了!猴子讓我帶東西,我忘買了。”他也匆匆離開。留下我和紹興倆人。我抬頭看他,只見他喝了一點酒後臉色發青,他走到我跟前道:“走走。”他在前走,我在後頭跟著。他停下等我,過來拉起我手挽著他手臂說:“這樣才叫兄妹。”

倆人走到街盡頭停下了,前面已是泥路,路兩邊是田地,陽光很好,他扭頭看向我說:“從這邊走是往長沙的路,你來的方向,從大路走是岳陽,你去過岳陽嗎?”我搖搖頭,他苦笑了一下說:“那會我們打得很激烈!可惜還是敗了!”我看他望向前方,目光堅毅,他問我:

“你在漢口原先在那一塊?”

“同樹公園那一帶。”

“同樹公園?我讀書那會去過那,我之前一直在武昌,也是在那讀的軍校,我是黃埔武漢分校第八期學員。”

“你那年畢業的?”

“33年。”

“你打了六年的仗!”

“嗯。不信?”

他轉頭看我,我搖頭,他把視線又看向前方,我偷偷瞥了他一眼,其實他很好看,尤其是下頜線,輪廓分明。我天生對軍人有好感,尤其經歷了武漢的那場轟炸,軍人在我心中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兵六年,他一定參加了很多場戰役,他一定受過很多苦!我想著自己怎麼會突然間就喜歡上他,可這樣的感情會有結果嗎?我根本不敢向前邁出這一步,何況我已習慣那大宅院的生活,安穩的生活是我現在迫切需要的。我與他可能嗎?我把頭掉轉也望向前面,心裡暗暗笑道:就算我願意邁出這一步,人家紹興是怎麼想,人家是否已婚娶,這種想法太可笑了!他轉頭看向我道:

“看來你今天很高興。”

“當然開心!我能出來走走也比關在那個老宅強!”

“你家在這算是大戶人家了。”

“算吧,那老宅可大了,足足有49間屋子。”

“有這麼大?”

“當然,那老宅真得能關人一輩子。”

我轉過臉看他,他也看向我,我笑道:“其實為了生活嫁傻子也不錯,生活無憂嘛!”他看向我道:“你就安於現狀了?”

“不安於現狀,那我還能有啥想法?逃嗎?算了!根本逃不掉!那大宅院裡全是眼線!”

“那二姨娘對你好嗎?”

“她,還行,我倆是惺惺相惜!她也是讓人賣的——讓她爸賣的,她比我更慘!她那老爹把她賣妓院去了!她受很多苦!”

“我一看她就是個人物!夢兒,你有想過逃跑嗎?”

“跑!去哪?能跑得掉嗎?”

“你家婆婆對你是真好?”

“還行,李家上下都很尊重我!”

“那還行,這舊社會老舊思想的人還很多!別看現在是民國,思想就是拐不過彎!”

我笑道:“你是怕我受委屈?”話說完,我滿臉發燙,他定定的看著我,愣了幾秒笑道:“當然,你是我妹,我肯定心疼!”他盯著我看,我低下頭掉頭往回走,走的很快,他追了過來道:“那傻子會幹人活嗎?”我立住,他撞了上來,我道:“你說的是啥話?他就五六歲的智商!”

“喔!我以為那事跟智商沒關係!”

他走在了前頭,我愣住了,我不知為何他開這種玩笑,這話讓我感到尷尬。他回頭看著我道:“不走了?”我跟了上去。他可能也有些尷尬,一路上倆人無語。回鎮牌樓,方才看見二姨娘在馬車旁邊站著,一見我倆她跑了過來,她看著我倆的眼神有些奇怪,她笑道:“咋不多說一會,兄妹二人見上一面也不容易!”她貼近紹興道:“我們家夢兒出來還要經太太批准,岀一趟可難了!”紹興看向我,我把二姨娘扯過來道:“那就此告別了。”

“夢兒怎麼這態度,他是你哥。”

“同父異母的哥哥,沒感情!”

我推她上馬車,她回頭同他笑。我上車時踩空腳,他過來扶住我道:“以後要叫哥,別老繃臉!我跟你沒仇!”

我掙脫他上車,八寶過來摟住我,我輕輕摸一下他的頭,撿起帽子給他戴上。回來的路上,二姨娘總是呆呆的看著我,見我看她,她又尷尬的笑著。

紹興回到停車的地方,柳生己坐在車上,車後座堆著一些物資。那是紹興從師部要回的糧食,後座填得滿滿當當的,連副駕駛座腳下也塞了一袋,紹興把腳支起踩在糧袋上面,柳生看著他笑道:“

“營長您可回來了,林姑娘呢?”

“走了。”

“走了!你咋不留她一會。”

紹興問:“你買的東西呢?”

“沒買,我那是給你和林姑娘製造機會,你沒見那二姨娘多識趣!我再不走顯得我多沒情趣!”

“你胡說啥呢?”

“營長,我早看出來了!你喜歡林姑娘,林姑娘也喜歡你。”

“別亂說,人家是有婆家的人。”

“那是啥婆家,人是他家買來的,林姑娘心不在那,它在你這呢?”

紹興用力拍了一下他頭道:“快開車,以後這事不許亂說。”

他沉默看向路邊。車到了嶺腳,柳生按著喇叭,嶺上衝下了七八名士兵。關雲臺走到車邊道:“這回弄回啥?”

“小麥”

“這段時間吃那土豆,吃得我嘴都淡了,我讓你帶的鹽巴買了沒。”

紹興在座椅上提了一小袋鹽遞給他道:“省點,現這鹽也挺貴的。”柳生跳下車看著關雲臺道:“營副,今咋不出去了?”

“天天去,沒那麼大的火氣。”

柳生貼近他小聲的說著話,他不斷瞧向紹興,見人把車上東西搬完,他上車遞了根菸給紹興說:

“你這小子動春心啦!”

“你胡說什麼。”

“柳生都跟我說了,你都29歲了,有那心思是對的。這姑娘也是你們大武漢的,賣去給別人家,咱要不贖了。”

“你以為是妓院啊!…”

他下車向嶺上走去,關雲臺追上道:“不行,咱搶去,他們還不怕咱身上這杆槍。”

“你是土匪啊,咱們是正規部隊,別在外面像那些雜牌軍一樣。”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頭向前走去,關雲臺追上來又道:“不能搶哇,那就解救,這名頭大吧!”

“別忘了人口買賣政府是不管的。”

“咋不管。”

紹興立住看著他道:“這世道有比錢更能行得通嗎?還有以後別提我和林姑娘的事。”

“你倆不是來真的?柳生猜錯了!”

紹興快步朝山上走去,關雲臺追上他。倆人回到指揮棚內,他躺下床,盯著棚頂。關雲臺在火爐邊坐著,把鹽倒杯裡,用鹽巴沾著土豆吃著。紹興兩眼久久注視著棚頂,腦海中全是我的影子,這或許是他從軍誓言下唯一一次敞開了心扉,在家與國的選擇中,他無疑早已作出了選擇!可心悸是隨心而動的!他發現自己的幽默詼諧不知從何時開始只針對我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