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花樓後門敞開著,懸在門口的燈籠在微風吹動中搖擺不定,落在地上的光影搖晃不停。
一行婦人在主事的帶領下陸續進入後院,這些婦人是臨時招來的後廚幫工,為了應付花魁之夜賓客太多,廚房人手不足的問題。
柳胭粗衣麻布,荊釵壓鬢,一副農婦的裝扮混在其中。
當日,阿炟給她的字條上寫著:兩日後,辰時,沁花樓後門柳樹。
為了避人耳目,愫怡幫她出主意,向府裡婆子借了身舊衣裳,裝扮了一番,藉著置辦的由頭偷偷溜出府。
蘇恪今夜不在府中,不必想盡辦法隱瞞,無疑給她出府帶來極大便利,更無需擔憂被發現。
按照約定,辰時前便到了距離沁花樓後門不遠的柳樹下。不多久,等來一個男子,確定她的名字後,讓她跟在這群婦人之後。
柳胭和幾個婦人安排在後廚刷洗碗筷,約摸一盞茶的時間,男子找了藉口將她帶離。
穿過庭廊,看到掛滿五彩燈籠的沁花樓主樓,隱約聽見裡面傳出的悅耳絲樂和人聲喧譁。
到了主樓,男子停下腳步,“姑娘,等你的人在樓上,上樓後一直走到盡頭,房門掛著水仙的牌子。”
“多謝。”
匆匆跑上樓,樓裡的房間眾多,七拐八拐才走到一處的盡頭,房門上掛的並非水仙的牌子。只好沿著長廊返回,向另一處盡頭走去。
“哎~你,過來一下。”一位妝容精緻,盤著高髻的姑娘從房裡露出半個身子,朝路過的柳胭喊到。
柳胭左右顧看一眼,指著自已問道:“我嗎?”
“就你啊,難道叫鬼不成。”姑娘沒好氣說道,“你到前面掛著月季牌子的房裡,幫我從櫃子裡拿套衣服過來,快點,趕時間呢。”
“哦,好。”柳胭看那姑娘挺著急的,便答應下來。
走到房門口,敲了敲緊閉的房門,裡面沒人答應,徑自推開門,房裡空無一人。找到櫃子,拿出裡頭放置的衣裳,突然房裡闖入一個丫鬟。
“哎呀姑娘,您怎麼還沒梳妝,衣裳也沒換,別的樓裡的姑娘都打扮地跟天仙似的在花廳候著了,您還不急不緩的。媽媽一直沒見著您出來,讓我來催您呢。”
闖進來的丫鬟嘴裡嘰喳地說個不停,柳胭愣是一句都沒聽懂。推著柳胭進臥房,動手就解她身上的衣服。
“你弄錯了,我只是來幫人拿衣裳的。”柳胭推開她的手,制止她解自已的衣服,防備地往後退一步。
“您快別耽擱了,待會兒媽媽知道我沒把您伺候好,非把我逐出去不可。我才來兩天,家裡還有生病的母親等著我賺錢買藥,我不能被趕走。”
丫鬟抹著淚眼哭訴,境況如此可憐,柳胭心下一軟,不再製止,由著她替自已換好衣裳,就當日行一善。
丫鬟推著柳胭到妝臺前坐下,為她擦脂抹粉,綰髮梳髻。那手巧得很,半披長髮,髮髻型姿隨雲,妝容不似一般青樓女子濃妝豔抹,而是相宜自身的淡雅淺妝。
“我想請問一下,水仙在哪裡?”柳胭逮著機會問道,興許這丫鬟知道。
“水仙啊,出門廊道前走右轉,一直走到盡頭,最後一間便是,姑娘問這做什麼?”
“好奇問問。”得知具體路線,接下來她要找阿炟就容易多了。
丫鬟選了一支雙蝶戲花銀釵,對著鏡子簪上在柳胭的髮髻上,加以珠釵相襯,鬢邊加幾朵小花點綴,步搖斜斜墜著另一側。
“姑娘打扮起來真是好看極了。”丫鬟忍不住誇讚道。
“你這梳妝的手藝不錯啊,跟誰學的?”柳胭撫著髮髻,看了眼鏡中的自已,隨口問道。
其實她無心理會,滿腦子在想用什麼方法支開這個小丫鬟,好趁機去找阿炟。
“跟我娘,我娘以前是給大戶人家的夫人梳妝的,可惜生了重病。”
柳胭拔下頭上的銀釵,交到丫鬟手上,“這應該值點銀兩。”
“不行不行。”丫鬟忙推脫道。“您快坐下,剛梳好的髮髻可不能弄亂了。”
丫鬟把銀釵重新簪回髮間,端詳一下,滿意地拍拍手,扶著柳胭起身,“咱們趕緊下去,媽媽該等急了。”
柳胭找不到理由支開丫鬟,只能由著丫鬟攙扶,匆匆往樓下去。
一路上,這一身衣裳穿得她著實不自在,動作大些,胸前的衣服彷彿要掉似得,真是哪哪都難受得很。還有這頭上的步搖,跑動的時候,一個勁地打在她臉上。
終於到了候場的花廳,一看屋裡這麼多姿色豔麗的佳人,柳胭自慚形穢。她假裝喊道:“我落了東西在房間,我得回去拿。”
“要開場了,您落了什麼我替您去拿。”
藉機逃跑失敗,柳胭洩氣地摸摸袖口,“我記錯了,在身上來著。”
“讓各位貴客久等了。”打扮地貴氣逼人,簡直把全副身家都插在頭上的老鴇扭著體態豐滿的身姿走上大廳的臺子,笑得花枝招展地說道。
“非常歡迎貴客們光臨沁花樓,參加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選。想必各位貴客進門的時候,手上都領了個手牌。接下來,由各個花樓的姑娘表演才藝,若是青睞哪位姑娘,就把手中的牌子掛在左邊木架子對應的名字下面。”
“哎呀,你就別說來,快開始吧,咱們都等不及了。”
“就是,我們不想看你,你快下去吧。”
“好好好,花魁大賽現在開始。”
老鴇走下臺,準備好的姑娘從另一側上臺,表演拿手才藝,底下歡呼一片。
“這是在做什麼?”柳胭不解問道。
“今夜是花魁大賽,各個花樓的姑娘都可以透過自身的才藝競選花魁。”
柳胭似懂非懂得點點頭,特意挑了個可以看到表演的角落安然觀賞起來,看到精彩的表演,會小聲地拍手叫好。
今夜來的不止蘇恪,蘇擎也在,與他一起來的,是刑部侍郎胡勻的公子胡明楷,整日聲色犬馬,不思上進。
大家皆在同一層不同的雅間坐著,正饒有興趣地觀賞臺上的表演。
“你說的撫仙姑娘什麼時候出來?”蘇擎問。他是慕名而來,瞧上一瞧名滿都城,眾人醉迷的撫仙姑娘是何等天仙絕色。
“回爺,撫仙姑娘是沁花樓的鎮店之寶,自然是要壓軸出場的。”胡明楷擦了擦額上的汗,他吩咐過老鴇,讓撫仙姑娘稍稍往前一點出場,現在都過了一半,人還沒見著。
“也是,最好的必然留到最後。”蘇擎笑笑說著。
“爺,屬下有事稟報。”蘇擎身後的侍衛走到他身旁。
蘇擎轉頭看著他,“怎麼了,夏謙?”
“小的許是出門前吃了生食,肚子突感不適,想去解個手。”夏謙捂著肚子,臉色尷尬。
“去便是,這些小事還須向我稟報?”
“沁花樓今夜蛇龍混雜,為了爺的安全,屬下萬不敢擅離職守。”
“允了,去吧。”蘇擎擺擺手,視線回到臺上。
夏謙囑咐守著的侍衛,謹防可疑之人,保護好蘇擎的安危,送來的果點酒水需驗過後才能讓蘇擎享用。
在茅房繞了一圈,發現周圍無人跟蹤便馬上折返。回來時換了一條隱蔽的小路,並極其小心身後,直至蘇恪所在的雅間門外。
“叩~叩叩叩~叩叩~”
門外響起既定暗號的敲門聲,蘇朔衝蘇恪挑眉一笑,“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