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院中,回味著剛才的事情,不禁啞然失笑。
這些天,布行就像一塊燙手山芋,令她惴惴不安。
如今,這塊山芋終於被她甩掉了,日後的經營狀況如何,都與她毫無關係。
無論是羅氏接手還是林雪接手,她們都不是那種會聽取他人建議的人。
倘若她們一意孤行,導致布行關門大吉,那也與她毫無瓜葛。
畢竟,如今的她,只是一個一心向著林景陽的可憐女人罷了。
夜幕漸濃,寧朝有宵禁,到了晚上,中央的各大主幹道上會有巡邏的人來回穿梭。然而,坊市之間的小道,這些人是不會去巡視的。
今晚,程舒窈打算出去看看。
今日見到了陸淮川,無論如何她都要嘗試一下。
她想試探一下陸淮川的態度。
如果可能的話,她或許還能加以利用。若是在上一世,她看到陸淮川回來,或許會有些不忍,視其為末路。
但如今,重活一世,她必須為自已和父親精心謀劃,因此,遇到可以利用的人,她一定要抓住機會。
當然,這並不是要她去謀害別人,將對方逼入絕境。
想著她捏緊了手中的玉珏,等待天色暗下來。
長安城的夜色極美,天上星子滿天,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大地上,夜晚時不時響起幾聲蛙鳴。
晚風徐徐,如今才三四月份,還微有些涼意。
一道穿著夜行衣的嬌小身形靈活的溜出了侯府的大門,順著坊市的矮小土牆上翻了出去。
來到這中央主幹道上,這主幹道上兩側沒什麼人,應當是巡夜的,還未巡到這裡來。
她快速溜到對面的坊市,順著土牆翻了進去,躲了起來。
這土牆不高,一般人只要腿腳靈便一點,很容易就能翻進去。
再者,她個子也不矮,翻一面土牆很容易。
躲進坊市之中後,來到一戶人家的牆後面躲起來,暗中觀察,等待那個人的到來。
她需要確認一下陸淮川對她還有沒有印象,還有沒有記憶。
若是他還能夠念及那兒時的一點情分的話,或許能夠順勢與他搭上線,讓他幫一幫自已。
程舒窈窩在牆後等了沒多久就聽到外面隱隱約約傳來幾聲馬蹄的聲響以及雄厚的男聲,“中郎將,這邊我們都巡視過了,並無異常。中郎將若是還有事的話,先回去吧,剩下的由我們來巡視。”
陸淮川坐在高頭大馬上神色嚴肅,輕輕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這裡我自已巡視。”
說話的那人遲疑了一瞬,但看他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也不再多說什麼,只點頭應是便策馬離開了。
人走了之後陸淮川剛要離開,忽然,左側傳來一聲窸窸窣窣的動靜,他眉頭一皺,大喝一聲,“誰?!”
他立即張弓搭箭,箭頭瞄準傳出動靜的方向,“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趕緊出來!”
他在原地等待了許久,都不見那裡有人出來。
此人應該是被嚇跑了吧,回去也好。
他舒展眉頭。
剛準備放下弓箭,忽然,裡面又傳來一聲動靜。
陸淮川頓時覺得不好,下了馬就翻進坊市,衝進去尋找。
了半天,結果一個人都沒看見,就在他要轉身離開之際,腳底忽然踩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他後撤一步撿起東西,就在看清楚那東西的紋路之時,瞬間愣住了。
這是……
他精神恍惚了一瞬,彷彿回想起當年兩小無猜的兩個小人,少女扎著兩個花苞,滿臉天真的舉著玉珏衝他笑著說:“陸哥哥,這兩塊玉珏我們一人一個,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你一定要收好哦!”
他下意識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用帕子包好的玉珏,兩塊玉珏放在一起比對一番。
剛好能夠對上。
是她!
一定是她回來了!
陸淮川呼吸粗重,又在這坊市之中仔細搜尋了一番,無果。
他滿臉頹唐的回到主幹道上,整個人精神恍惚,失魂落魄。
他離開之後,程舒窈悄悄回到侯府。
她回來之後,鳶尾那一顆心才徹底放下,“您終於回來了,此番如何?”
“結果與我料想中的一樣。”程舒窈心緒難平,半晌才繼續說,“日後可以試著接觸他。”
“下次萬不可再行此危險之事,若是他翻臉不認人,此次可就危險了。”鳶尾勸道。
“我知道此事很危險,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如今我手中的力量還是太微弱了,為父親翻案之路遙遙無期。我必須要快速的積累手中的力量,哪怕是搭上我自已!”
程舒窈一想到父親,她的心就變得寧靜堅定許多。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減輕內心的愧疚,畢竟是兒時的夥伴。
這一夜,程舒窈輾轉難眠,翻來覆去,直到天微微亮,才徹底入睡。
而陸淮川則是一夜未眠,在家中的演武場上練了一夜的武,發洩心中意難平。
他草草擦了擦身子,換上乾淨的衣服,看著放在桌上的兩塊玉珏,又拿起來摩挲。
屬於他的那塊玉珏早就已經被磨的光滑無比,若是不仔細觀看的話,根本看不清上面的紋路。
這時,門口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
“大郎啊,今日阿孃又為你找來幾位城中娘子的畫像,你快過來與阿孃一同選選。”
是陸淮川的母親。
陸淮川看著這對玉珏下意識的將其藏進懷中,看了看門外母親的身影,他還是將他的那塊玉珏穿了孔,掛了根繩子系在腰間。
另一塊玉珏,被他如珍似寶地藏在心口。
他開啟門,滿臉無奈地說:“阿孃,我不是說了嗎,我現在並不著急,想再等幾年。”
“還等?”陸母眼睛一瞪,“你都二十七了,別人家像你這麼大的郎君,孩子都好幾個了,可你連個媳婦都沒有。”
“你要是不想娶媳婦,那阿孃就給你找幾個通房,這樣也能讓阿孃早點抱上孫子!”陸母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阿孃,我真的不想成親,也不想娶新婦!”
陸母氣得直跺腳,走進陸淮川的房間,盤腿坐下。一抬頭,就看到他腰間那枚與他身上衣裳極不相稱的玉珏,陸母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這麼多年了,你還想著那個小丫頭?她早就死了!”
“難道你要為她守身如玉一輩子嗎?你這樣讓阿孃怎麼活?難道要讓我們將軍府絕後嗎?!”
“阿孃,再給我一點時間吧,三年就好,三年後我聽您的安排娶新婦。”陸淮川緊緊咬著牙關,眸中閃過一絲期待。
陸母愣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般滋味糾纏在一起。
“好,三年後,無論如何,你都必須聽我的。”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