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安他們剛一踏進去,就跟闖進了煮人用的大鍋似的。
空氣裡帶著爆裂的魂泡,踩地一腳,火泡“啵”一下竄起來,人骨都給灼一寸。
副隊裡有個新進的焚骨修士,剛剛把半魂骨熔進印海,沒走三步,整個人渾身炸了十幾個魂泡,直接趴地上了,臉朝地吼了一句:“主上,真頂不住了,這火不是修行用的,這是煮人用的!”
陳長安看了一眼他那塊印芯,蹲下身摸了摸地面。
“這地方不是拿來燙咱的。”
“這是他們扔下來的‘失控魂火’,壓不住,蓋不回去了,就全堆這了。”
“你現在踩著的,是他們燒壞的規則。”
他話還沒說完,腳下忽然“轟”一聲,一道魂火爆線從腳邊炸開,差點連他這修為都給推退半步。
餘晗臉色一變,猛地一抬手,把骨火印往地下猛地一封。
那爆線才堪堪被鎮住。
可也就在這一下,她臉一白,喉嚨像卡住了似的,一大口血差點沒吐出來。
林修遠眼尖,一把把她拽回來:“你幹嘛呢你瘋了?你用的是源火印鎮‘魂爆’?你不要命了啊!”
餘晗咬著牙沒說話。
陳長安看著她一眼,沒說責備話,只淡淡道:“你感覺到了?”
“嗯。”餘晗點了點頭,嘴裡血還沒嚥下去,“這片火原裡,有個‘火種核心’。”
“跟我血裡那點‘焚靈骨’……有共鳴。”
許君言眉頭皺緊:“你還真準備——嘗試?”
“你不是說過,你那骨種壓不住,一旦全引爆,等於自消半魂?”
“你現在魂火不穩,真要進去引燃,可能整個人都得燒成印灰。”
餘晗沒吭聲,只是慢慢把袖子一撩,露出胳膊上那一道火紋。
火紋已經燒到肩膀了,像是骨頭裡長出了一條火蛇,正朝著心脈遊。
“它不動,我壓得住。”
“它要動,我擋不住。”
“但如果我不主動引爆,那這火,會在我不知道的什麼時候,把我整個人燒掉。”
陳長安點了點頭:“想好了?”
“想好了。”餘晗站起來,眼神一點都沒飄,“我是焚火脈的副印,我連自己體內的火都不敢燒——那我副個屁?”
“這火今天不引,我明天都睡不安穩。”
陳長安沒再勸她,只是抬了抬手:“那我給你定個印陣。”
“你要真燒到失控,我把你魂拉回來。”
餘晗沒拒絕,也沒感動,就是衝他點了下頭:“給我五十息。”
她走上火原中央,把所有印鏈一口氣解開,把印海活生生撐成一座魂火湖。
整片火原的魂壓一下子都砸過來了,那些飄在空中的偽魂殘火一個個像瘋了一樣往她這邊撲。
她硬頂著壓力,一手壓心口,一手往地上一插,把那枚焚火魂種生生逼了出來。
轟!
地底那一瞬爆出一道紅火光柱。
整個第三境都晃了一下。
天上的“神圖火鎖”都往下塌了一層,像是被某種“火脈主權”觸動了。
“她……真成了。”許君言聲音都低了一截。
林修遠眼睛瞪得跟牛鈴鐺似的:“她燒成這樣了還能成?!這火都把地皮燙紅了啊!!!”
“她這是硬從焚火源種裡,煉出‘主印許可權’!”
“她以前是副印,現在是真正的——焚火脈正主!”
印鏈炸了十八道,那魂火湖整個翻開,一條火龍從她識海沖天而起,魂火共鳴,雷火自退。
餘晗整個人站在火中心,頭髮亂飛,腳底魂骨印亮了三圈,連骨頭裡都透著火。
“我現在可以了。”
她走回來,看著陳長安。
“下一境,我領隊。”
陳長安點了點頭,沒多話,只說了句:“火是你的。”
“這境的地——你燒。”
餘晗當場抬手。
“焚火印·煉魂燒骨。”
轟!!
整個天燼火原,炸了!
第三境,破!
天燼火原徹底燒沒了,原本那一片鋪著魂火的平原,此刻就剩一塊焦土,遠遠看過去,像是有人把整座天圖扯下來在地上搓了一遍,連骨都翻出來了。
餘晗從火海里走出來,魂火沒滅,印還掛在她肩頭上,一道道焚火紋像是紋在血裡,走哪兒燒哪兒,身後地面一路冒著煙。
陳長安站在第四境入口前頭,腳下是一道斷開的石階。
這地方叫破印崖,是整條神域登天路上,第一個“無臺之境”。
沒路。
沒有橋,沒有陣,沒有界紋。
就是個天坑,一腳踏下去就是死,靈氣也好,魂火也好,在這兒掉下去就像潑進黑海,翻不起浪花。
這就是神域想說的:
你走不到這兒。
這段本來是給“神子”準備的。
不持神骨,不帶神血,不開神門之權者,一律不準踏入。
這玩意兒沒啥複雜陣法,也沒魂鎖壓制,它就靠“骨統識別”。
你骨頭裡沒有那點“神印血契”,你就連走都走不進去。
“也就是說,”林修遠看著前頭那片空空蕩蕩的黑霧,“他們這兒不打了,也不攔了,就乾脆告訴你,‘你不是我們人’。”
“你自己看著辦唄。”
許君言在後頭把魂鏈盤了一圈:“對,他們甚至都不出人了,這地方原來是空的,壓根沒人管。”
“但今天不一樣。”
他話音剛落,天上傳來一聲金鳴。
不是刀,不是鼓。
是骨鳴。
“來了。”
陳長安抬起頭。
“神子。”
遠空有一道白金骨舟緩緩駛來,舟沒槳沒紋,就那麼懸在空中,像是被神念拖著往這邊飛。
骨舟前頭站著一個人。
穿著金紋戰袍,袖口滾著白骨印,胸口掛著一塊三寸神圖,腰間懸著一枚活印。
那印是活的,真的是活的。
你能看見那東西像在喘氣,像有個小神靈在裡頭活著。
他沒說話,直接從舟上下來了,走著走著腳下就自己出路了。
每一步落地,那空蕩蕩的破印崖就會自動浮現一塊“神骨踏臺”。
別人掉下去是死,他走過去臺就自己長出來。
他就是神域說的——骨統繼承者。
“第七神子。”
許君言低聲道:“名叫‘晏清神’,是上三域正統骨印源系的嫡脈,體內有一成天印母骨,算半個‘骨神候補’。”
“你說那圖洵殺骨修四百八十人?”
“他殺過一個軍團。”
“還不是單挑,是正面打。”
“這一戰不比之前那幾個偽印使,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神血壓境。”
“你擋不住,你就不是他的人。”
“你贏不了,你就活不成。”
神子落地,沒說廢話。
他看著陳長安,隨手一抬:“不配登門者。”
“止步。”
他往地上輕輕一踩,一道金紋從腳下崩開,瞬間鎖住四周二十丈地界。
陳長安站在紋邊上,抬腳試了試,那地方像是被封成一個小結界,魂火一碰就滅,雷火一近就炸,根本不給你調動骨印的機會。
“他這是準備直接禁你修為。”許君言低聲道。
“不,他是想讓我自裁。”陳長安看了那圈印,“這不是打,這是羞辱。”
林修遠氣得咬牙:“我去跟他打——”
“你不夠。”
陳長安打斷了他:“他不是來試拳的。”
“他是來告訴所有人——你不是我這血統,你連天門都別想站上去。”
他走上前一步。
晏清神沒動,只看著他,像看一個從下界偷渡上來的窮鬼。
“你是誰?”
“我叫陳長安。”他答得乾脆。
“你修哪門?”
“骨道。”
“骨主是誰?”
“我。”
“你不是神裔。”
“對。”
“你不持神證。”
“對。”
“你沒資格跟我走一條路。”
“那我就走你路前頭。”
說完這句話,他右腳一踏,整片印鎖當場炸了。
“你這套‘骨統壓制’,也就唬唬那些真信你的人。”
“可惜我不信。”
“我一路打到這兒,不是想進你門。”
“我是來——拆你門的。”
他手一伸,從骨印中抽出一塊破舊印臺。
那是圖骨印殘核,是上戰臺那把槍碎掉時留下來的。
陳長安把它往破印崖上一摁。
“這一塊,是我自己打下來的印。”
“我現在,就拿它當路。”
咔啦一聲,破印崖底下亮了一圈火紋。
整個魂鎖禁陣當場錯亂。
他往前再走一步,魂火爆燃,印路自動鋪開。
晏清神神情第一次變了。
“你用了‘圖骨殘核’重寫印格?”
“你這是篡圖!”
“你敢亂改印階序列?”
陳長安繼續往前走,沒停。
“我不是改。”
“我是告訴你——這條路,從現在開始,是我寫的。”
轟!!!
印路開!
破印崖斷!
神子第一次失守,被印火正面逼退!
他魂骨溢位,右臂被強行震裂三寸。
陳長安站在崖上,淡淡道:
“你來封我的?”
“你不夠。”
“回去告訴你們神主。”
“問骨之人,不問你們封不封。”
“只問,夠不夠打。”
破印崖上,神子退,印火未熄。
陳長安往前走了十步,身後的雷火骨橋也跟著延展十丈。
這一段,原本是沒設戰場的,神域自信沒人能打上來。
可今天,真被打穿了。
打穿不要緊,更要命的是——破的是“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