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喜沒有死。

他被連夜送到縣醫院搶救過來。

喬蕎在第二天早上來過,他尚沒有清醒。

崔長耿在第三天下午時分摸進了醫院病房,劉明喜正睜著眼望著朝北的窗外。

“我前晚喝多了,失了手......”

崔長耿說得很坦然,站在床頭望著他。

“你不是喝多了,也不是失了手,你是想殺人滅口!“

劉明喜不看他,知道他來試探一下自己的口風,如果自己命已垂危,崔長耿就可以放心了。

崔長耿沒有說話,望著病房門口,醫生隨時會進來,他必須長話短說了。

“你不是活著嗎?我答應你,和她去離婚,只要你保證一個字也不說出去——包括這回我傷了你!”

劉明喜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不要動她一個指頭,崔長耿,不然,我顧及不了那麼多。”

他側目盯著崔長耿,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

因著過年,鄉政府放了假,離婚的事暫時放下。

喬蕎的心懸著,這婚姻關係一日不解除,她一日都不安心。

崔長耿倒是死了心的樣子,對她客氣起來。

“以後你要有什麼幫忙的事,儘管給我說,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幫你。”

且不管他說話的態度,光想著他將刀子刺進劉明喜的身體,喬蕎不由地打了個寒噤。

馬舍的門整日緊閉,土牆頭上插滿了撿來的碎玻璃。

閨女們不明白娘這樣做到底為了什麼,只知道崔長耿現在是她們最大的敵人。

睡覺時,鐮刀和菜刀壓在劉招弟和劉盼弟的枕頭下面。

喬蕎和大閨女的炕頭,放著一把鐵鍬和一把鋤頭。

“娘,他會不會還來啊。”

劉梅英在黑暗中問娘,喬蕎聽著窗外傳來的爆竹聲,有些難過。

別人家都在過年,自己家象在避難。

“放心睡吧,有我在,別怕。”

她寬慰著大閨女,心想著明天也得讓閨女們放放炮竹。

初三一早,喬蕎打起精神,她給閨女們做了一頓好吃的,吩咐劉若男帶著劉希望到村子裡逛逛。

畢竟過年,村子的麥場上有唱大戲和耍社火的。

劉若男帶著妹妹,兜裡揣著一大把炮仗,兩人蹦蹦跳跳來到了村裡,沒到麥場就將兜裡的炮仗放得差不多了。

唱大戲的臺子旁,王二狗正帶著幫孩子在玩猜謎語,猜不出來的就得拿一個炮仗出來。

劉若男拉著劉希望擠了過去。

“呀,這不是馬圈裡的野妮子嘛,咋跑到莊裡來了。”

王二狗看到她倆,笑得鼻子都冒著泡。

“野妮子,住馬圈裡去當弼馬溫了。”

其他人開始起鬨,連王小虎也跟著吼起來。

劉若男氣得眼淚直打轉,拉著劉希望就要離開。

“呯——”

王二狗點著一個炮仗扔在了她們頭上,炮仗炸開,驚得劉希望一聲尖叫蹲在了地上。

劉若男忍不下去了,她衝上去,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有人養沒人教的東西,就知道欺負女生,有種你找劉胖子試試。”

——劉胖子正是村長的小兒子,十四歲的身子胖成了大象,仗著他爹是村長,在大李莊為非作歹,沒有人敢說他半句。

王二狗一聽矮了半截,嘴卻不饒人,罵道:“你娘養了你們,全是賠錢貨,自己倒貼著嫁到崔家,人家嫌她醜,連夜給退回去了,你還有臉在這裡嚷嚷!”

麥場看戲的人聽到了王二狗的罵聲,圍過來看熱鬧。

王翠芬正在麥聲另一頭嗑著瓜子擺著姿勢和一幫婆娘說閒話。

別人說她兒子和喬蕎家閨女吵起來了,她二話不說就跑了過來。

“二狗,憑她是誰,敢當著眾人面欺負你一個爺們,你咋不扇她的嘴!”

王翠芬看到劉若男只和劉希望兩人,她一下子來了精神。

有娘撐腰,王二狗真的像一隻哈巴狗一樣狂咬起來,上去抓住了劉若男的頭髮,扇了她幾個耳光。

劉希望一看姐姐被打,哭著去撕扯王二狗。

“小虎,你還有心思看熱鬧嗎?快去幫你哥!”

王翠芬慫恿著王小虎,上去推了他一把。

王小虎只好撲上去打劉希望。

劉若男被王二狗打了幾下,開頭還在反抗,後來索性護著臉任他打罵。

她的心被仇恨所充滿,手伸進褲兜裡摸了幾下,還有幾個炮仗在身上。

她揹著身子拿出一個,趁著王二狗在向別人炫耀他如何牛B威猛,劉若男點燃了炮仗。

她衝了過去,將快要爆炸的炮仗塞進了王二狗的衣領。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聽一聲悶響,王二狗的新棉襖炸開了花。

他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著像一隻瘋狂的陀螺,嘴裡哭喊著爹孃,驚呆了麥場上所有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