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在馬老漢家張燈結綵,鑼鼓、嗩吶與二胡等樂器時起彼伏,四方鄉鄰紛紛前來道喜。其中,新人禮堂就在大橫屋的堂屋內。

當然,因為知道周圍真實情況了,所以,吳怪梅並不能開心起來。

他與新娘的禮儀不同以往,僅穿著新人服裝坐在堂上,接受四方鄉鄰進堂道喜,既不拜天地也不拜堂。

大約因為天地珠化形的特殊體質,所以,他清晰記得10歲往前5年內的所有事情。他在小時候看過一次成親的場面,也看過村上的地主馬映紅多次做壽宴,所以知道自己的婚禮很奇怪。

吳怪梅心裡疑惑著,連自古以來拜天地的禮儀都沒有,難道馬老漢知道天地珠不少情況,怕被天地感應到什麼嗎?

他憑此在心裡推測著,既然天地珠千年一出,那麼自己前面必然有一脈關係。他因此心裡也稍安不少,感覺自己並不形單影隻了。

他一直將照妖鏡拿在手裡,逐一照著每位來客。當每照過一位便不由苦笑一下。

在來賓中除了蘿蔔山神外,其餘的全部是妖怪山上與水裡的妖怪,陸上的比如野豬妖、蛇妖、骨妖與狐妖等等,水下的比如螺螄精、烏龜精、鱔魚精、黑魚精等等。

其中牛化騰是一種非常奇怪的妖:嘴巴像鵝嘴,頭卻像鳥頭,用兩隻蹼站著走路,翅膀萎縮成如同兩根刮片一般了。

“連妖怪都產生地主了,這是什麼牛馬村子?”吳怪梅不禁連連搖頭苦笑,在內心質問著什麼。

牛化騰進到堂前讓僕從拿著拄棍,抱拳三搖後才說道:“首先恭祝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鄉里鄉親的,既然知道了,哪怕不上桌了也該道喜一聲。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也別怪牛老伯不懂場合說話,畢竟自己年過半百了,行動多有不便了,所以順便通知一聲也罷,只會教《三字經》與珠算的老師明天就到馬村了!”

這時牛化騰的僕從替為敲了三下拄棍,彷彿提醒他歇氣一下再說。

牛化騰接著說道:“當然了,鄉里鄉親總不至於讓誰忽然活不下去。剛好家裡又有兩個子弟快可以上學了,我也看過你教書的能耐了,你不如就過河到我家裡教書吧。再說,明年泥腿子都只想送小孩學《三字經》和珠算,而你就太材小用了。在我家裡你想怎麼教就怎麼教,待遇改為每月三袋精米,並且逢年過節可以再帶點油鹽和肉回家。”

這時牛化騰的僕從又替為敲了三下拄棍。

牛化騰忽然語重心長說道:“年輕人不要對地主有情緒!天下事都是這樣的,地太平則無峰,利太平則生惰。無地主猶如無峰,只會讓這片地方平平無奇,跟著則風水不順,必將致人丁不旺也。哪怕與鄰村計較渠道引水或化解邊界林木紛爭,沒地主都沒一個說話響亮的。你思想高潔不願當地主,他沒本事當不了地主,自然就是我來勉為其難當地主。如果不願意教我家的子弟,我也不勉強你什麼,那自然全送到縣裡念學堂。而你,也挽上褲管子種田吧!種田也有好處,告別手無縛雞之力,從此身體倍兒棒!另外,念在你同為書生的份上,可以少交一點糧食!告辭!”

馬老漢連忙起身送牛化騰出去,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吳怪梅感覺被深刻上了一課:第一,當地主不是淨賺,甚至還有點血虧;第二,如果富人拿捏尺度剝削,那麼窮人該學會感恩;第三,之所以讀書人當地主,不是不明事理,而是恰恰相反,將事物本質看得太透了,乃是順應天命剝削,別讓一方水土成為死水一潭!

在來賓道賀差不多後,隨著院外鞭炮聲與樂器聲同時響起,婚宴正式開席了。這時仍滯留堂內的部分來賓也打算離開了,紛紛朝三合院外走去。

另一邊,馬老漢湊到吳怪梅身邊說道:“賢婿,你是念書人,又不會喝酒,就別出去湊熱鬧了。外面都是幹慣活的泥腿子與粗人,互相說話句句不離髒言穢語,呆會幾杯酒下肚後更可能失去分寸,說不定來接二連三敬酒了。過會,讓牛兒送點飯菜進來就行了。也因為你不會喝酒讓人家有話可說,所以,今晚你倆也許要自行安排了,因為連水娘都可能要被灌醉了。”

“馬爹,我明白了!”吳怪梅嘴上忙答應一聲,其實心裡卻在說:“怕來的妖怪喝醉現原形吧?沒想到吧,我全看過真面目了!”

大概因為附近幾個村衰敗了,其實賓客不是很多,包括鼓樂手一桌才湊6桌。又考慮到近來天氣不錯,所以這6桌都擺在三合院內。這樣方便從吊樓掛成串的燈籠下來,並且人多熱鬧點兒。

吳怪梅肯定不相信這套說辭,覺得正是為了避開視線。不然,怎麼會既囑咐自己不要出去,又連擺的桌子都讓看不見一角。尤其在送來幾樣飯菜後,馬牛兒順手把大門都拉嚴實了。

“這不是欲蓋彌彰嗎?真是不太聰明的大舅哥!”吳怪梅一邊打趣著,一邊意味深長地看去鄰座一眼。

在桌上有6道菜,一道紅燒肉,一碗芹菜炒羊肉,一碗粉絲雞肉,一碗血鴨肉,一碗水煮魚,一碗開胃酸菜。在那碗開胃酸菜裡有好幾種東西,醃幹豆角,酸蘿蔔,醋姜頭,辣椒粉裹醃的扁豆腐。

“蓉兒,我們也吃吧!”吳怪梅招呼一聲。

馬蓉兒兩手掀開紅蓋頭看了一眼桌上,叫道:“相公,把粉絲雞肉替我推到桌邊來吧!”

這一聲相公將吳怪梅如從夢中驚醒!不管馬蓉兒是人是妖,他倆不僅早同房無數次了,這下也可以算正式成禮了。他估計馬蓉兒不會掀開紅蓋頭,依言將粉絲雞肉推到被要求的位置。

不知不覺到半夜了,外面再無什麼吵嚷聲傳進耳朵。大概因為馬老漢都安排妥當了,所以,沒誰來催促新人進洞房。甚至,彷彿每桌都全喝醉倒下了。

另一邊,馬蓉兒自吃完雞肉粉絲後一直安靜坐著,也不催促吳怪梅什麼。

吳怪梅也不知道該幹什麼,拿著照妖鏡一直照著周圍。之所以一直在玩照妖鏡,是因為他無意間照到堂上了,發現上面的供奉的祖先牌位的龕位後壁上貼著一張符紙。

他心裡猜測大約是這張符紙保住了大橫屋幾百年不壞。而他之前早照過兩邊的豎屋,這兩棟其實只是幻像了。他與馬蓉兒以前睡覺的地方是虛假的,其實睡在小樹篙子搭成的平臺上。

“為什麼下雨天淋不到我身上呢?”吳怪梅心裡亂想著什麼打發時間,“難怪一下雨就敲我的房門,原來是蓉兒怕我被淋雨呀!可是怎麼擋雨的呢?莫非變回大蚌殼再把我夾起來?哎呀,阿彌陀佛,幸好蚌殼精不吃人!”

忽然,一條小白蛇出現吳怪梅眼前,豎著高高的一截脖子,用頭不停朝新房門一邊點著。吳怪梅忽然精神了,心裡想著:“莫非蛇妖喝醉了,特地跑來獻舞了嗎?真是一條溫暖人心的蛇妖!”

不過在看見小蛇反反覆覆只有一個姿勢後,他用照妖鏡朝小蛇照了一下,發現是一張道符變化的。所以,知道是蘭仙姑在催促什麼。

“娘子,時辰不早了,我們去歇息吧!”吳怪梅起身說道。

“嗯!”紅蓋頭下面重重回應一聲。

吳怪梅用繡球紅帶牽著馬蓉兒進入新房,再將她扶到床邊坐下。

之後,他卻不由自主坐去房間內的桌前了。

他不由盯著歡快燃燒的紅燭,忽然有點失去主張了。哪怕馬老漢一家是想害自己的四妖,但這兩年朝夕相處卻漸生感情了。尤其,他從小與孃親相依為命,所以一直十分羨慕完整的家庭。

“是否一切都錯了!”吳怪梅幾次三番這樣想著,馬老爹一家仍是原來的,並不是什麼四妖之一,而是蘭仙姑製造出來的幻覺,其實她才真正為天地珠而來。他認為這是非常有可能的,因為聽得出來蘭仙姑對天地珠瞭解更多!

“哎——!”吳怪梅不由嘆出一聲。

“相公,為何唉聲嘆氣呀?”這時馬蓉兒從蓋頭下問來一句。

吳怪梅怕馬蓉兒疑心什麼,趕忙解釋道:“噢,娘子,為夫感嘆自己到新婚之夜了,卻依然想不起父母的任何資訊,不知他們如今在何處呀!”

聽此,馬蓉兒繼續安靜坐著了。

不久後,紅蠟燭忽然起煙了,並且用煙不斷聚形出字來。在聚出第6個字時,第1個開始消散。

這是蘭仙姑用法術在催促:“喂,你該做什麼做什麼呀?難道認為我在這兒,讓你覺得不好意思嗎?不說我可能活了上萬年了!這時我等於來給你治病的,看看新娘會不會弄鬼,相當於捉鬼捉妖的道醫呀!明顯讓她嫁給你有目的呀!不讓我看清楚蚌殼精的手段,怎麼知道他們究竟想對你做什麼?”

吳怪梅連連點頭,心想總算有一個鬧洞房了。接下,他趕緊開始剩下步驟。他在周圍找了一下稱準備掀開蓋頭,卻發現四處都沒有看見。

“哎,這四妖學做人學了個半桶水呀!”吳怪梅感嘆一聲,朝牆角一根扁擔走去。

桌上有壺有杯,但裡面不說沒有酒,連茶水都沒裝,所以,喝交杯酒就只能免了。

當新人洞房的時候,大約因為蘭仙姑使了什麼手段,讓吳怪梅這次洞房沒有陷入迷糊,所以,他很快明白馬蓉兒為什麼喜歡先親吻了,知道原來是為了分泌一種粘液到他嘴裡。

他為了不干擾馬蓉兒的動作,假裝像以前一樣笑開著嘴平躺好,扮出眼神迷離地看著屋頂的模樣。

不久後,讓他差點脫口而出叫一聲長舌婦。只見馬蓉兒的舌頭漸漸變長至半米多,再從他口中緩緩伸入腹腔內,跟著像在裡面到處感觸著什麼。

“莫非這樣在尋找天地珠嗎?看起來,這些妖怪並不知道多少秘密呀!”吳怪梅心裡想著。

雖然以前他不知道自身秘密,卻在被點破是天地珠後明白了:當凡胎在10歲被溺死後,其實他自己就相當於整顆天地珠變化的。

以前,與蓉兒偷嚐禁果他感到很舒服。這次不再陷入迷障中了,讓能清晰感覺到五臟六腑都被溫柔按摩著。所以,他感到更舒服了!

“哇,半米長的舌頭耶!看起來很可怕,卻沒想到那麼爽的呀!”他心裡忍不住不停改悔著,同時享受著。

久久後,吳怪梅不管什麼真相不真相了,不爭氣地昏昏沉沉笑著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