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村的村尾。

一處垃圾場旁邊,一對衣衫破爛的夫妻正在地裡挖著一些沒人要的野菜。

這對夫妻原本只是大約五十歲不到的年紀,卻因為滿經風霜,兩鬢斑白,看起來有六十多歲了。

兩位老人因為長期飢餓早已經餓的瘦骨嶙峋,一來村裡面也沒有什麼吃的,二來平時太過勞累他們也沒有力氣上山,只能在這裡慢吞吞的挖著這些連豬都不肯吃的野菜,用來充飢。

瘦骨嶙峋的老年男子顫顫巍巍的用一塊廢棄的鐵片挖出一顆野菜,問道。

“秀珍啊,你說這鐵柱一去就是四五年,也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麼樣啊,病治好了沒有啊!”

“放心吧,當初那老神醫不是說過嗎?我們家鐵柱福大命大,只要跟著他一起去修行五年,五年後就能回來了.”

“是是是鐵柱他命硬,也虧得老神醫心善當時肯答應帶走他,要不然他連那一宿都熬不過去唉.如今算算日子,這孩子也快回來了吧.”

“是啊,俺也不指望鐵柱這孩子能治好病,俺只希望他身體平安.”

“唉?對了,秀珍!”

王富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停下手中的動作問道。

“上次不是春燕給你說過了嗎,萬一富貴這孩子回來了,隔壁村現在有個姑娘可以幫忙說說親,雖然耳朵有點聾,但是人家配鐵柱咱不吃虧,算上說媒費加上彩禮錢,一共要兩百塊錢,現在咱們攢了多少錢了?”

秦秀珍掏了掏破舊的口袋,悄悄的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之後,這才從破爛的衣服的夾層裡掏出一個用塑膠袋包起來的手絹。

秦秀珍將手絹開啟,裡面放著厚厚的一疊一塊錢的紙幣,和一些零碎的五毛兩毛的紙幣和硬幣,裡面最大的面額也才五塊錢。

秦秀珍皺著眉頭數了數,“老頭子,剛剛又數了一遍,咱現在只有一百九十三塊七毛錢了.”

“嗨呀!前幾天不是還有兩百多的嘛!”

王富貴一聽就急了,一把撇下手中的鐵片。

“怎麼又少了?你說說,現在可怎麼辦!”

“你看你個老頭,你忘了,前兩天要不是你下礦道里暈倒了,我去給你抓藥.”秦秀珍說著說著又不禁老淚縱橫,哭道,“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鐵柱回來可就看不到你了!”

“唉,好好的,你又哭什麼!娘們唧唧的!”

王富貴看到秦秀珍一下子慌了,他只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遇到這種情況他每次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我又沒怪你!雖然錢差了點,但差的不多。

大不了,我再去找胡工頭要工錢!”

“他爹,你可別逞能,你忘了?上次去找他,可是他一分錢也沒給你!”

“胡有財這個殺千刀的,我給他幹了一年一分錢也沒給我,為了鐵柱,我這次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去把錢要到.”

王富貴情緒有些激動,說著又咳嗽了兩聲。

王富貴帶著秦秀珍很快來到清源村的一處山頭,這裡正是他們以前的家,王家的祖宅!王家的房子其實離村裡有一點距離,因為王鐵柱看不清算是半個瞎子,王富貴才將房子建在了這裡,儘量避免村裡人傷害王鐵柱,這裡的位置雖然偏僻了點,但對於王富貴來說,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無比的熟悉。

但是五年前,王鐵柱被老神醫帶走以後,突然有一天,村裡的惡霸胡有財帶著一幫施工的人來到這裡,說是要挖礦。

王富貴也不知道他們要挖什麼礦,但是胡有財二話不說直接讓一幫人把王富貴給打了一頓,然後一幫人就霸佔了王家的房屋和地,還立下字據讓王富貴畫押,說是自願房屋交易,平等交換,其實就是讓他們去住村尾的豬圈。

王富貴起初也和他們鬥過幾場,死也不願意畫押。

但是有一次,胡有財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張王鐵柱的照片,惡狠狠地告訴王富貴,再不畫押就弄死你兒子,王富貴終於認慫了,畫了押。

沒了房子沒了地,王富貴後面只能和秦秀珍住在村尾的豬圈,風餐露宿的,一到下雨天就完全沒地方避雨,但是胡有財還不放過他們,讓他們下礦道去給他幹活!知道了他們的軟肋,胡有財越來越肆無忌憚,經常讓人去挖他們菜園裡的菜,讓他們連普通的青菜都吃不到,只能去山上挖野菜吃。

最可恨的是,胡有財這個礦道沒有任何安全措施,讓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幹活,還不給他們一分錢!要不是實在被逼的沒辦法,王富貴也不會去找胡有財!“胡工頭在嗎!我找你有事!”

王富貴來到自己家門前,卻要敲門,眼前的一切讓他無比的心酸。

“大中午的敲什麼敲,找死啊!”

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不耐煩的開啟了門,院子裡面三五個人正打著赤膊在打撲克。

“老東西,沒啥事滾一邊去!別吵我們!”

一看到是王富貴敲的門,陳三眼皮都沒抬,一腳轟在王富貴的胸口,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咳咳.”王富貴身體瘦弱,哪裡能捱得住他這一腳,整個身子直接倒飛出兩米,滿口吐血。

“富貴,你沒事吧!”

秦秀珍趕緊過來攙扶住王富貴。

這樣的場景之前已經出現過了無數遍,王富貴吃閉門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王富貴咬咬牙,撐著身子站了起來,走到門前再次敲門,苦苦哀求道,“胡老闆,我有事找你,求求你了,我真的有重要的事.”

“誰呀,大中午也不消停!”

脖子上帶著幾圈金鍊子,留著個小平頭,帶著個墨鏡的男子滿臉不爽,正是胡有財。

胡有財一把扔掉手中的牌,“不打了,今天的手氣真是背!”

“胡老闆,不再玩玩兩局嗎?”

有個牌友正贏了兩把,還在興頭上,笑著說道。

沒想到這男子話音剛落,陳三抬手就是就是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玩什麼玩!沒聽我老大說不玩了嗎!”

男子被陳三一巴掌扇過,這才醒悟了過來,趕緊又扇了自己一巴掌,這才唯唯諾諾的低聲說道,“胡老大,我錯了,您說不玩了咱不玩了就是,您別往心裡去.”

“哼!”

胡有財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把抓過桌上的錢,將他踢到一邊,然後斜眯著眼抬了抬下巴,“三,去開門!”

“老大,又是那兩個老不死的來找死了!”

“哦?這兩個老不死的還沒死?”

胡有財一臉不滿的走了出來。

看到秦秀珍扶著王富貴,胡有財輕蔑的說道,"老子就說今天手氣怎麼這麼差,原來你們這兩個老不死在這影響我!"“陳三,你說說,他們兩個過來敲門,害的我輸了幾千塊錢,這筆賬該怎麼算?”

“沒有啊,胡老闆,我們來找你,只是想要回我們去年一年在礦道的工錢.”

“哼,要工錢?”

胡有財陰笑道,“你們什麼時候給我胡有財打過工?”

“胡老闆,你怎麼能這樣.”王富貴踉蹌著身子往前走了幾步,焦急的說道,“我們去年在礦裡幹了一年工,礦裡好幾次塌方都是我們把礦石搬出來,你怎麼能不承認呢?”

“你說你幹了一年工?有誰看到了?”

胡有財掃視了周圍的人一圈,問道,“這兩個老不死的說他們給我打了一年工,你們都是下過礦的,你們有看到嗎?”

“沒有!”

院子裡的幾人抱著胳膊,儼然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哼,胡有財,你說的這幾個人天天在院子裡打牌,什麼時候下過礦!”

王富貴問道,“胡有財,你是不是想賴賬!你要是賴賬,我王富貴今天就死在這兒!”

“你個老不死的想威脅我?”

胡有財一把扯過王富貴的衣領,將他狠狠地丟了出去,“想死就去死啊!早該死了你!”

噗——王富貴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衣襟。

秦秀珍哭著說道,“胡老闆,我們房子也給你了,地也給你了,我們只是想要回工錢,哪怕只給一半也好,富貴快回來了,我要給他娶媳婦用,你能不能行行好.”“滾!”

胡有財一腳將秦秀珍踢倒在地,“就憑你們?兩個老不死的,自己都住豬圈了,還想給那個半瞎子娶媳婦?”

“哼!告訴你們吧,你們的那個瞎兒子,前兩年,早就死在外邊了!”

胡有財陰沉著說道。

“還傻傻的在這等著呢!真是兩個賤骨頭!”

“你說的是真的?”

王富貴聽到王鐵柱的死訊,滿臉的震驚,“怎麼可能?”

“不可能的,我們家鐵柱不會死的!”

王富貴不敢相信。

秦秀珍也是滿臉淚花的說道,“鐵柱肯定沒有死,他一定還活著!”

“哼!”

胡有財輕蔑地說道,“老子說他死了,他就是死了,在這清源村,老子就是天!”

“胡有財,是不是你乾的.你這個混蛋!”

王富貴氣的手指抓進了泥土裡,印出幾道深深的痕跡。

“胡有財,你壞事做盡,不得善終!”

秦秀珍掙扎著咒罵道。

“哼!”

胡有財仰天大笑,“你們兩個老不死的,也下去陪他吧!”

胡有財衝著院子裡陳三招了招手,“陳三,給我往死裡打!”

“殺人啦!胡有財殺人啦!”

眼看馬上就要打死人,院子的其他人嚇得四散而逃,生怕胡有財遷怒自己。

就在胡有財和陳三正準備繼續動手的時候,原本正走在鄉間小路上的王鐵柱正回到自己的家,在門外大聲叫道,“爸!媽!我回來了!”

“是誰?”

胡有財和陳三正準備動手,聽到這個聲音只覺得陌生,在清源村從未聽到過這個聲音。

只見屋外站著一個身材健碩挺拔的年輕人,年輕人滿頭短髮,一雙無神的眼睛正看著屋內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