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勞動節專案圓滿完成以後,李竹橫也到了離開分公司的時間。這次,他親自在辦公室裡宣佈了本週五請分公司的人一同聚餐的訊息。
林霧螢靠在椅背裡,看他遊刃有餘的和周圍的同事聊天,感嘆果然是總部過來的人,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能和這裡的人搞好關係。
陳錦做了總監以後有自已的獨立辦公室,在辦公區域的右邊,她倚靠在門框上,笑看著林霧螢,眼神得意又張揚。
林霧螢回望她一眼,內心倒是沒什麼波動,她已經決定離職了。
因為,就在昨天,下班後李竹橫叫住了她,告訴了她一件事。
當時她毫無所覺,只當他是有什麼工作需要交接,可是當她走進李竹橫的辦公室,看他立在窗戶邊,一臉莫測的盯著自已的時候,忽然間感覺到了心慌。
他指了指辦公室裡的軟椅,“坐下說。”
林霧螢依言坐了下來,然後李竹橫走了過來,坐到了她對面的沙發上。他向後躺著,以一種極其舒展的姿態放鬆了下來。
“下週,我就會回到總公司了。”李竹橫說。
林霧螢點點頭,“聽說了。”
李竹橫盯著林霧螢,眼神幽暗,許久後嘆了口氣,說:“你去過總公司嗎?”
“年會的時候去過兩次。”
“見到過董事長?”
林霧螢略微思考一瞬,“遠遠地看到過,我坐的位置比較靠後。”
“那應該見過他的照片?”李竹橫繼續問。
“見過,在公司官網上有董事長的照片。”
李竹橫滿意的點點頭,“那你應該也知道他姓陳。”說完,他抬手摩挲著自已的下巴,盯著林霧螢的臉,語氣沉沉的說,“他有個女兒,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紀。去年從國外留學回來,想要證明自已的能力,所以隱瞞身份來了分公司。”
說完,他翹起腿,將手放在膝蓋上,盯著林霧螢,問:“你應該知道我什麼意思。”
林霧螢愕然的看著他,不可置信的盯著他的雙眼,她握緊放在身側的手,問:“陳錦是董事長的女兒?”
李竹橫坐直了身子,“對。”
林霧螢嗤笑一聲,卸力的往後一躺,椅子被撞得往後挪動,發出噔的一聲響。“所以,她這次專案出了問題,總部派了你來。”
李竹橫點點頭。
“劉勇知道她的身份嗎?”
李竹橫聞言皺眉,“劉勇?”似乎是反應過來了劉勇是誰,他輕蔑的搖搖頭,“他的職位還不夠知道這些。”
“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這些?”林霧螢說完,立刻反應過來的補充道:“不,應該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李竹橫站了起來,自上而下的俯瞰林霧螢,眼神同情,語氣憐憫的說:“因為你很努力,也很有能力。但是你留在這裡,永遠不可能再有好的發展。”
他說的話一針見血,當初林霧螢信心滿滿的覺得陳錦升職不過是小人得志,也是因為心知陳錦的能力不足,只要劉勇不再插手分公司的事情,她遲早會捅出大簍子。
可是,現在知道了她的身份,還有什麼好爭的,她就算是捅出天大的簍子,董事長也會派人來給她補起來,可笑的是,當初她還以為李竹橫是代替總公司過來考察陳錦的。
“我告訴你這些,是不願意見到你被埋沒。”李竹橫說完又走到窗戶邊,看著她緩緩道:“我看過你的簡歷,畢業院校並不出彩,我猜測,你大約已經被埋沒過一次。”
“所以,我將一切都告訴你。”李竹橫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林霧螢,“這是我的一個朋友,你如果決定從這裡離開,可以去找他。”
林霧螢起身走到他面前,接過名片,是一家耳熟能詳的上市公司的招商部總經理,叫周鍾洲。
“謝謝。”林霧螢握著名片,對他說道。
“勞動節活動的PPT是你做的吧。”李竹橫忽然說道。
林霧螢遲疑的問,“你怎麼知道的?”
李竹橫往辦公桌邊走去,拿起一本資料夾遞給她,“這是她之前給到我的勞動節產品文案,以她的能力,寫不出來這次活動的策劃案。”
林霧螢接過資料夾,開啟粗略的掃視一眼,產品文案寫的很空洞,也與傳統文化主題不相符。
“你上次做的文案PPT和策劃案PPT的風格很相似,所以我猜測,那個活動策劃案應該是你做的。”
林霧螢合上資料夾,長呼一口氣,“是我寫的,但是有什麼用呢?我就算去向總部聲討陳錦,就算她不是董事長的女兒,又有誰能站在我這邊?畢竟,在上位者眼裡,他們在乎的,並不是這個策劃案是誰做的,而是最後這個活動能賺多少錢,不是嗎?”
李竹橫點點頭,“領導在乎的永遠是結果。”
等到林霧螢從李竹橫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公司的人已經都走光了,空空蕩蕩的辦公區域裡面,只有幾株綠竹還生機勃勃的伸展著枝葉。
她緩緩的走到自已的辦公桌前,看收拾的整潔的桌面,還有擺放著的各種小擺件,裡面有一個陶瓷垂耳兔,是姜若靈轉正那天送給她的。
當時,她們都對這份工作充滿了期待與幻想,覺得可以在這裡擁有一個令自已滿意且收穫滿滿的未來。
現在呢?
林霧螢只覺得這份工作讓她感覺到無比的噁心,她的勤勉成了別人證明自已的籌碼,她的付出成了別人向上攀爬的養料。
就像李竹橫說的,她繼續留在這裡,毫無出頭之日。
林霧螢頹唐的仰起頭,閉上眼睛,腦中空蕩蕩一片,混混沌沌的過了許久,才提著包走出了辦公室。
然後,在她走出辦公樓的時候,就看到張澤允正站在街對面的樹下,朝自已揮手。
林霧螢頓足,望著他。
夕陽落在他的側臉上,將他精緻的眉眼染了溫柔的色澤,寬闊的肩膀像是挺拔的山,站在那裡就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林霧螢閉上眼,緩慢的長呼一口氣,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羨慕張澤允。
他擁有完美的家世、優秀的人格、精緻的皮囊,生活、事業都順風順水。
而她呢?她一無所有,還處處碰壁。
再睜眼時,張澤允已經在人行道上,正疾步朝她走來,林霧螢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看他逐漸清晰的臉,將他眼中的擔憂看的清清楚楚。
然後,自已就被他拉到了身前,與他相距不過半臂的距離,聽他焦急的問,“林霧螢,你怎麼了?”
林霧螢反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張澤允回,“最近我每天都在,只是你只有今天注意到了我。”
“哦,是嗎?”林霧螢確實從未注意過,往日裡她從不關心街的對面是什麼。
張澤允細細的打量她的眉眼,看清她眼底的憂鬱,再次問:“你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麼問題?”
“沒什麼問題,就是幹膩了,想要辭職了。”
說完,林霧螢越過他,想要離開。
張澤允追了上來,與她並肩,迎著夕陽一同往前走,“沒關係的,林霧螢,失去你,是他們的損失。”
“哦。”林霧螢淡淡的回。
張澤允側過臉,看向她的側臉,因為身高的差距,他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只能看到她翹起的上嘴唇。
張澤允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橙子味的硬糖遞到林霧螢面前,“要不要吃?”
硬糖在他寬闊的手心小的顯得有些可憐,林霧螢抬眼看了一眼,伸手拿了起來,撕開包裝,將糖放進嘴裡,將包裝袋扔回他的掌心。
張澤允握緊手心的空袋子,嘴角勾起笑,眼神變得滿足起來,他仰起頭,任由風吹起他額前的碎髮,鳳眼裡盛滿光,“林霧螢,你不要擔心,我會為你處理好一切的。”
硬糖在林霧螢的舌尖轉了個圈,甜味擴散至整個口腔,清新的橙子味從喉嚨溢到鼻腔,她抬眼看橙子色的夕陽,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