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晚上的海鮮自助餐廳比平時熱鬧很多,林霧螢他們一行浩浩蕩蕩20多個人不得已被分散在了餐廳不同的區域。

她們這一個小組的成員正好湊一桌倒,隔壁小組的距離不遠,隔著一個桌子就是,都是六人圓桌。

她右手邊坐的是姜若靈,左邊是組裡的另一個成員黃雨音,性格比較靦腆,和她說話都會臉紅的剛畢業的小姑娘。

桌子上面已經擺滿了吃的,另外幾個人也已經端了盤子陸陸續續的回來了。

林霧螢和組員之間關係比較親近,所以幾個人就像朋友聚餐一樣,比較隨意,並不存在打什麼官腔,而且她也就是一個組長,也談不上是什麼正經領導。

林霧螢一邊剝蝦殼,一邊抬眼掃視周圍,想要看看李竹橫和誰坐在一起。

“在找李助理?”姜若靈忽然湊了過來,壓著聲音問。

林霧螢點點頭,將剝好的蝦放在她的盤子裡,問:“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姜若靈撇撇嘴,夾起蝦吃掉,一邊嚼著一邊說,“肯定在陳錦那裡啊。”說完,她四周望了望,然後伸手朝一個地方一指,“喏,那不是?”

林霧螢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還真看到他們了,還有隔壁組的小組長趙翔,三個人坐在一個小桌上。

“你要不要過去?”姜若靈問。

林霧螢垂下眼,伸手撣了一下自已衣襬,然後抬眼說到:“當然要去,不然還不知道週一那天有什麼事情通知我,而不是和我商量。”

姜若靈很贊同的點點頭,伸手扒拉開她的外套,“我建議你脫掉外套,直接扭著腰上去,閃瞎他們的雙眼。”

林霧螢看一眼自已身上的墨綠色絲絨襯衣,“有這必要嗎?”

“我覺得有。”說完,姜若靈伸手擋住嘴巴,用氣音說:“其實我一直覺得陳錦挺嫉妒你的,長得沒你好看,能力沒你強。”

“是嗎?”林霧螢無所謂的聳聳肩,“但是她職位比我高,這比什麼都強。”

說完,林霧螢拉好身上的黑西裝外套,只露出一點襯衣衣領,然後朝那三個人走去。

她並沒有直接上前,而是在旁邊看了一會,等到幾人話題暫落,開始喝果酒的時候,才端著一盤子鮑魚上前,笑著說:“哎呀,原來你們在這裡,終於找到了。”

李竹橫聞聲朝她看了過來,有一瞬間的愣神,然後才對著她點了點頭。

隔壁組長趙翔微笑著招了招手:“快來,剛好還有個位置。”

林霧螢坐下後,他又說道:“剛剛看你和你的組員在一起就沒叫你,怎麼過來了?”

林霧螢笑吟吟的說:“她們湊在一起聊明星八卦,我哪裡聽得懂,就跑過來了。”說著,林霧螢伸手指了指陳錦身前的一盤海鮮,問道:“陳總監拿的都是好東西呀,我能分一點嗎?”

陳錦聞言端起海鮮遞給林霧螢,“當然可以,就是怕你吃不慣。”

“怎麼會,我看李助理吃的就是這個。”說著,林霧螢看向正往鍋裡放魷魚須的李竹橫。

李竹橫點點頭,“這裡的魷魚確實不錯。”

趙翔也接了話茬,“蝦也很新鮮,你要不要嚐嚐?”說著,他端起身前的一盤皮皮蝦遞給林霧螢。

林霧螢自然不會拒絕,笑著向他道了謝,等到蝦煮好以後,順手夾了一個給他。

“他給你一盤生的,你還他熟的,你拿我一盤好東西,怎麼不見你還給我一點?”陳錦忽然朝林霧螢笑嘻嘻的說,說完又趕緊擺了擺手,“開玩笑的,你和他的關係一直都挺好的,對吧趙翔?”

趙翔的蝦才剛剛喂到嘴裡,抬眼尷尬的笑了笑,“陳總監,你可別這麼說,搞得我和她之間有什麼似的,她和咱們公司的人關係都挺好的,哈哈哈。”

陳錦恍然大悟般,“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我誤會了。”

“他在辦公室裡一直把我當免費勞動力,我吃他一盤蝦怎麼了,哪裡還需要還給他。我是想要大家都嚐嚐這蝦怎麼樣,我剛剛看到工作人員剛剛又補了一缸蝦,應該是不錯的吧。”說完,林霧螢又夾了一個皮皮蝦到李竹橫面前,問道:“李助理介意嗎?”

李竹橫搖搖頭,林霧螢才將蝦放到他碗裡,“李助理,要不試試看是蝦好吃還是魷魚好吃?”

李竹橫輕輕抬眼看了她一下,頭頂燈光五顏六色的,將她的眉眼鍍上一層不真實的光,但是那雙眼睛裡含著的光,卻是最耀眼的,坦誠又幹脆,似有若無。

他微微頷首,帶起手套,慢條斯理的剝蝦,然後沾了點調味料後一口吞下。

“不錯。”他輕輕一笑,眼尾夾出一些褶皺。

林霧螢看向陳錦,問道:“陳總監要不要也試試?”

陳錦點點頭,“那我也試試,多謝了。”

林霧螢笑著說總監客套,然後又端起一杯果汁看向李竹橫,溫聲問:“李助理這麼年輕就做了總經理助理,我可要趁著李助理在這邊的這段時間,好好和你學習學習。”

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美麗女人的吹捧,李竹橫臉上的笑意擴大,卻含蓄的回答:“哪裡,你在這邊待的時間久,比我瞭解的深,我們一起努力,共同進步。”說完,他端起身前的果汁,朝林霧螢一遞。

林霧螢立馬和他碰了杯,乖乖的說了一聲:“李助理你又在開我玩笑,陳總監比我懂得更多,我只是她手底下的一個兵。”

李竹橫抿了一口果汁,味道其實不太好,有些澀,還有些膩味。

“陳總監,你手底下有能幹的人吶。”李竹橫對陳錦說道。

陳錦放下夾菜的筷子,笑著擺擺手:“她呀,確實不錯,不僅是李助理誇她,辦公室裡就沒有說她不好的,長得好看,性格又好,前幾天行政的同事還說要是林霧螢在咱們公司門口一站,不知道得招來多少客戶。”

陳錦眉眼彎彎,笑意盈盈的盯著林霧螢說完這句話,說完不等她回話,繼而看向趙翔,問:“聽說,你們還弄了個分公司美女排名,霧螢肯定是榜首吧?”

趙翔含在嘴裡的一塊牛肉來不及嚼碎就嚥了下去,震驚的看向陳錦,“陳總監,這可不是我弄得,我也不知道是誰弄得投票。”說完,他看向林霧螢,“再說了,林霧螢確實長得好看,她拿第一也沒啥吧?”

林霧螢聽他們幾句話將她劃到了花瓶的那一塊,也不惱怒,臉上依舊笑盈盈的,裝作沒聽懂的看向趙翔:“趙翔,你們男生的審美是真的有問題,我比陳總監可差的遠了。”

說完,她又看向陳錦,“陳總監,你可得替我和行政的同事反映反映,我最近工作實在是忙,時間確實是分配不過來,你讓她們再忍忍,等我閒下來了再去幫幫她們。”

說完,林霧螢貌似無意的說了一句:“不過現在李助理過來了,工作應該會比之前好推進些,我大概也忙不了多久,她們能等吧?”

她話一出,陳錦的臉色就沉了下來,李竹橫為什麼過來分公司,在座的幾個人都心知肚明——陳錦負責的勞動節活動,在產品包裝已經開始製作之後卻突然發現包裝袋上面的文案和圖片元素都涉嫌抄襲,這就導致了原本只需要負責人員協調的林霧螢也要開始跟進活動方案的推進。

其實林霧螢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覺得挺無語的,她在做方案的時候,確實在網路上找的文案和圖片,但是她只是將其作為示例。

大約是因為她並未在PPT上面標註,所以陳錦在使用PPT的時候並不知道那是個例子,直接套用,所以才導致了這麼個結果。

“你的本職工作重要,她們也是開個玩笑,你不用放在心裡。”陳錦淡淡的說道。

林霧螢點點頭,“這樣啊,陳總監剛剛說的那麼認真,我還以為你真的要安排我去行政報到呢。”

“我去拿點吃的。”李竹橫忽然說道。

林霧螢朝看了他一眼,也起身跟了過去,隨著他走到熟食區,看他夾了一些主食,有些詫異的說:“李助理,老闆就喜歡你這種一上來就吃主食的,包賺不賠。”

李竹橫夾了一些義大利麵和幾個蛋撻,失笑一聲:“我比較講究效率,吃飯也是如此。與其慢慢悠悠的吃幾盤海鮮填飽肚子,顯然一碗主食更合我的胃口。”

林霧螢聞言一愣,繼而笑道:“李助理,那這樣的話,我可真的要向你討教討教了,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有效的辦法滿足自已最迫切的需求。”

林霧螢連用幾個最,看著李竹橫的眼神灼灼,藏著顯而易見的野心。

李竹橫勾勾嘴角,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伸手從她盤子裡面夾走一塊櫻花形狀的糕點,“這個就當做學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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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幾個人吃完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明天是週六,不用上班,人便分成了兩波,一波繼續夜生活,一波回家。

林霧螢原本想去看看林雨官,但是看時間,等她趕到的時候住院部應該已經熄燈了,所以她只給林雨官打了個電話,問他晚上吃的什麼。

林雨官躺在床上,看著坐在矮凳子上的張澤允,他今天穿的比較多,一件亞麻色針織毛衣配黑色風衣,衣襬疊放在大腿上,西裝褲裹著的長腿無法伸展,委屈的蜷縮著,冷白的臉正朝向自已。

“張老師給我送了晚餐。”林雨官說到。

林霧螢聽聞一愣,“他為什麼又給你送晚餐?”

“張老師下午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說他的朋友也住院了,他剛好要過來探望,問我晚上要不要吃他做的菜,要的話他順路帶過來,我想著姐姐你晚上不過來,就說了想。”林雨官吞吞吐吐半天才說完這麼一大段話。

“林雨官,你真的好意思,他是你老師,你怎麼敢讓他天天給你送飯的?”林霧螢語氣很衝,要是她在林雨官面前,肯定上手了。

林雨官尷尬的瞥一眼張澤允,不好意思說他就是覺得張老師做的菜比他親姐帶來的好吃太多了...

“我來說吧。”張澤允聽完了全程,朝病床上的林雨官伸出了手。

那邊的林霧螢一聽到聲音,瞬間沉默,然後遲疑的問:“他還在呢?”

林雨官嗯了一聲,然後遲疑的看向張澤允,在糾結是不是要把手機給他。

“沒事,我和你姐姐解釋。”張澤允微微一笑,安撫的說到。

林雨官於是將手機給了張澤允,哪知道他拿著手機就直接出了病房,他連阻止都來不及。

“霧螢,是我。”

在路旁喧鬧的人聲中,張澤允的聲音透過電磁波傳到林霧螢的耳中,過於貼近的距離,讓她感覺他似乎就在身邊,低沉而繾綣的叫她的名字。

林霧螢冷冷的說了一聲知道,問他怎麼又去送飯了,大學老師都這麼閒嗎?

張澤允站在空空蕩蕩的樓梯間,說話聲讓聲控燈明明滅滅,將他眼中的柔情時顯時藏。“我以為你晚上會過來,才來的。”

林霧螢抬手按了按眉心,說:“張澤允,我弟是有些呆,但是他智商沒問題,你再跑幾趟,你猜他會不會猜到咱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我們之間的什麼關係?”

張澤允故意啞著嗓子,像是砂紙一般,在她耳道上緩緩的磨,激得她身上雞皮疙瘩起了一地,只能乾咳一聲,冷著聲音警告他:“張澤允,你不至於吧,八年前的一段感情,該淡的早淡了。我真不是什麼痴情種,你別妄想和我來什麼破鏡重圓的戲碼,真玩不來。”

原本以為,張澤允脾氣就算是再好,也會掛了電話,誰知道他竟然語氣如常的說:“我不會再來找他了,你別擔心,好不好?”

“好。”

林霧螢簡單幹脆的掛了電話,走到街口拐角的僻靜處,掏出一根菸,揹著風點燃,然後又迎著風抽了一口,再吐出一口濃煙,將自已的整張臉都藏在煙裡,如漫漶的書畫,模糊不可辨認。

也如她與張澤允之間的曾經,被時間暈染開,變得模糊不清,卻又真實存在,不可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