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張老實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張七趕緊一邊拍著他的後背,一邊說道:“總管,不如等你好些了再說”
再看時,只見張老實的臉色一下陡然紅潤無比,頓時憂心不已,當下便讓他躺下來不要再說話了。
張老實卻搖搖頭。
“老七,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說出來,否則我是不會安心的”
張七說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有安神醫在,什麼病治不了?您老就安心躺著歇息,過幾日就好了”
說著就要出去喚安神醫,張老實卻一把拉住了他。
“老七,我的事情我自已最清楚,莫要耽誤時間了,你給我坐好”
張七隻得又坐了下來。
“老七,到了這時候我也無需再隱瞞什麼了”
“......”
“大西軍攻克武昌後,江邊突然來了一人,是一個老頭,划著一艘小舟來的,還抱著一個嬰孩,見了我營水兵後指名要見張四虎”
“見到張四虎後才知道此人是那女子的僕人,而那孩兒就是你,當時只有四歲,我義父這才知道張定國還有一個孩兒在世,老七,不瞞你,你父親雖然與晉王是表兄弟,但關係並不好,反而與四虎義父最好”
“當下便將你收下來了,原本是養在他身邊的,後來他在洞庭湖之戰中犧牲,那時正好我也成家了,便交給我渾家撫養,我當時是他的貼身侍衛,又是他的義子,頗受信重”
“當然了,自然不光是這個原因”
“以前在陝西時,我就是你父親家裡的人,與晉王家貧只能為人放羊不同,你家在延綏鎮可是大戶人家,我,當時就是你父親的書童和小廝,從小一起長大”
“原本你爺爺是想你父親讀書考科舉的,不曾想他只喜歡舞槍弄棒,當然了,後來陝北義軍蜂起,管你是貧戶還是富戶,都被一股腦裹挾走了”
“我當時就與你父親一起加入到了八大王的營伍,抵達四川后,我確實有不少升官機會,不過都放棄了,寧願待在老營看顧於你,當然了,自然是暗中照看,故此在那之前你也只是認識我,並不熟識”
“等你到了十五歲,在孩兒營脫穎而出,就被張德順瞧中了,併成了他的義子,我趕緊也申請調到他的營頭來,你成為夜不收後,我就成了夜不收總管”
饒是張七二世為人,此時也有些感動了,按照此時的說法來說張老實就是妥妥的忠僕,顯然依舊視張七為他的小主人,大西軍的改造在他身上顯然不成功。
他突然想到一事。
“張叔,那送我到大西營的老者可曾透露我母親的姓名?”
張老實搖搖頭,“沒有,當時我義父也沒問,不過那老者說他家是姓夏的,還留下了一個信物”
說著掙扎著從懷裡掏出一物,只見那物是用一塊金黃色緞面包裹著,張七開啟后里面赫然是一塊鳳頭玉佩!
那玉佩形制古樸、晶瑩、通透,墨綠色,外觀極為老舊,似乎被人摸索了幾百年,上面的鳳頭與如今的鳳紋首飾比起來就粗陋得多了,怎麼來形容他連張七也不得要領。
上面還可有一些他不認識的奇怪字元,玉佩的一端很是奇怪,都向裡凹著,更凸顯了這玉佩的粗陋。
似乎見到了他的神情,張老實繼續說道:“那老者說這鳳頭玉佩與另外一枚龍頭玉佩本是一對,合起來有大用,可惜當時四虎義父還有其它要事,聽了也覺得他未免有些故弄玄虛”
“我大西軍見到的精美首飾多了,這一枚估計只能列入下品之列,便將此物收下了,臨死前又交給了我,讓我在你長大後給你,現在倒好了,真正物歸原主”
“就這些?”
“我當時比義父還高興,也是親自接送那老者的,一想到關乎少主人,在那人上船之前就多問了一句”
“得知我是你父親以前的書童後那老者也很高興,便透露了一件事”
“哦?”
“據說這玉佩已經面世幾千年了,還是大禹治水時的物品,大禹家族姓姒,後來又分了許多氏族,最大的一支就是夏侯氏,此物就一直留在夏侯氏手裡,後來夏侯氏又分出夏氏,便又落到夏氏之手”
“至於那龍頭玉佩,他也不知道現在在何處,或許不見了也說不定,不過他倒是透露了一個訊息......”
張老實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這一次咳嗽之烈讓張七也萬分揪心,似乎要將肺葉咳出來似的。
不過他除了輕撫他的後背外別無他法,便要喚安神醫,但又被張老實一把拉住了。
“老七,用不著安神醫了,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那老者說龍頭玉佩不是還埋在西川地下,就是被同為大禹後裔的西川本地人所有,具體是誰他也不知曉,不過他再三說明這兩枚玉佩合起來後有大用,至於有什麼大用他也不知......”
說完張老實突然停了下來。
“叔!”
張七撲了上去,顯然是剛才張老實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早就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他的臉色顯出了詭異的潮紅色,突然掙扎著坐了起來。
“叔!”
“老七,眼下我大明命懸一線,那老者說的是否與此有關?我突然想起來了,大西軍佔據成都後得到了許多寶貝,貴重物品都進入了皇庫,比如金銀以及飾品,不過也有不少被認為不太貴重的東西被各個將領私藏了”
“據說慶陽王馮雙禮在成都與德陽之間的漢州得到了一枚玉佩,似乎就是龍頭的,因為製作粗陋,八大王便由得他私自佔據,現在想起來是否就是那枚龍頭玉佩......”
說完臉色就變了,原本的潮紅變得煞白,瞬即就歪倒在床上。
張老實死了,一個在大西軍中罕見的還忠於以前主人家族的人死了。
張七肝腸寸斷。
......
當晚,張七得知了最新的訊息。
訊息是安神醫傳來的。
“老七,晉王最終聽從了將士們的建議,決定乘勝收復昆明,已經命令從廣西趕來的賀九儀部從元江府出發進入新化州,並向楚雄府攻擊前進”
“命令順寧府的馬寶等人進入蒙化府,同樣向楚雄府攻擊前進”
“命令威遠州的楊成等人經鎮沅府進入新化州,作為賀九儀部的後隊同樣進入楚雄府”
“晉王親自帶領四營精銳,除了大定營、天威營、克靖營,還有靳統武的忠勇營,一共八千精銳經從大理府出發進入楚雄府”
張七心裡一驚,暗道:“留在昆明的清軍肯定還有不少,磨盤山之戰後清廷另外一位寧南大將軍羅託、大學士洪承疇、廣西提督線國安估計都在那裡,加起來至少有兩萬人”
“加上在貴州、四川投降的降兵,只怕有四萬之數,老安剛才所說的這幾路人馬加起來恐怕最多隻有三萬,有洪承疇坐鎮,如此兵力豈能輕易拿下昆明?”
“倒不如趁著時下四川兵力空虛,一舉打通與夔東十三家的聯絡,屆時或拿下四川全境,或進入陝西,經略陝甘一帶”
“抑或先收復雲南其它地方,等到擁有五萬以上大軍後再收復昆明不遲,何以如此輕率?”
但自已雖然有射殺名王多尼的大功,但依舊只是一個小人物,連意淫的大定營左營參將也還在夢中,莫說說服李定國了,說服其手下的將領都是難事。
又想道:“李定國三蹶名王,又殺傷清狗無數,沒準洪承疇等也會放棄昆明,李定國不戰而下昆明也有可能”
便道:“可惜我大病未愈,不能跟隨殿下殺清狗了”
安神醫點點頭,“永昌來了一人,原本應該早就回去了的,單單因為你多耽擱了幾日”,說完便向門外喊了一聲。
“劉公公”
一個年約三十的太監進來了,對於永曆帝身邊的人物,張七也有所耳聞,“永曆草創,自然無法設定十二監,不過新設的文書房實際行使著以前司禮監的職責”
“龐天壽死後,朱由榔提拔了三名年輕太監,分別是江國泰、劉九皋、楊國明,實際上行使著以前秉筆太監、掌印太監、隨堂太監的職責”
“此人姓劉,多半是劉九皋了”
只見劉九皋手上託著一物,進來後立即喝道:“張七聽旨”
張七隻得面朝永昌方向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磨盤山一戰,我大明將士三軍用命,大敗滿奴,查大定營總兵竇名望麾下夜不收副總管張七識破前大理寺少卿盧桂生奸計,擒殺之,後又斬殺吳三桂麾下驍卒二十餘人”
“斬殺人數位居參與磨盤山之戰我大明將士之冠,上聞之龍心甚慰,特拔擢為錦衣衛副千戶,兼任大定營左營參將,查其本為大明延綏鎮靖邊人,特封為靖邊伯,望其不負皇恩,奮勇殺敵,再建新功”
“欽此”
張七領旨後劉九皋說道:“恭喜張將軍了,陛下聽說是你親自射殺了清狗偽王,當即聖心大悅,力排眾議封你為伯,要知道你的上司、前大定營左營參將也只是一個瀾滄男”
張七內心撇撇嘴,“大明就要亡了,難道你還要敝帚自珍?”
嘴上卻說道:“多謝公公”
想要掏一些銀兩給他,摸了半天卻一無所獲,還是一旁的安神醫估計是早有準備,掏出一大錠銀子奉上,劉九皋也沒有客氣,收下後便拱拱手,“安太醫、靖邊伯,咱家已經在這裡耽擱太久了,就不打擾你等了”
張七說道:“公公何不在這裡多待幾日?”
劉九皋笑道:“陛下還等著咱家回去稟報這裡的情形呢,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