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時代,特別是王朝末期的亂世時代,作為將軍,勇武顯然是第一位的,其它諸如家室、財富、智計都是其次,除非你是王族。

因為只有勇武才能壓服其他人,才能保命。

當然了,光有勇武也不行,你有值得他人讚賞的品德才行,同樣也是因為在這個時代,越不怕死反而越不會死,像郝元彪、蒯方都是如此。

郝承裔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或許他並沒有想明白這個時代的一些特質,彭元彪、蒯方當然也想不明白,不過結果卻造就了他們。

當郝承裔一死,郝元彪順理成章控制了他的部隊,沒有出現任何反對意見,並沒有出現諸如“你怎能做出以義子身份弒父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的責罵,這就是武勇和不怕死以及為他人奉獻起到的作用。

同樣,張七也拒絕了郝元彪對自已的示好,而是讓他直接歸屬馮雙禮管轄,當然了,他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來日方長”

郝元彪半懂不懂,不過他還是聽從了張七的建議,立即肉袒負荊向馮雙禮請罪。

此時,馮雙禮真正膽寒了。

他膽寒的顯然不是郝元彪的以下犯上,而是張七這位年僅十九歲卻令他這種浸淫江湖幾十年的老人隱隱生出寒意的狠辣和老練。

但他的所作所為又讓他說不出話來。

“他以執行軍紀為由殺了郝元景,並間接殺了郝承裔,對於人心的把握何等精妙”

當然了,他顯然想不到的是,此時的張七已經是擁兵近三千的勢力了,這才是他有恃無恐地殺了郝元景郝承裔的主要原因,否則若是剛到建昌的張七借他一百個膽也不敢。

還有,郝元彪殺了郝承裔後順理成章接管了他的財富。

“七哥”

郝元彪今年二十歲,比張七還大一歲,但他卻稱呼他為“七哥”,顯示了他並不是一個純粹的莽夫。

“哦?”

張七跟著他來到了郝承裔的大帳。

這是以前郝承裔從川西草原的土司那裡搶來的大帳,直徑約莫三丈,顯然是一座巨大的帳篷,他帶著三百家丁出逃時,除了攜帶財物,也沒忘了攜帶此帳,他出逃時顯然沒想到一件事。

晚上自已一個人居住在帳篷裡,其他人卻是露宿在野外,雖然都是自已的義子、家丁,但人家就沒有半點覬覦之心?

實際上這些人顯然很早就蠢蠢欲動了,無非是主僕觀、父子觀暫時止住了他們,但不滿的情緒顯然醞釀許久了,只等一個時機爆發。

張七,完美地成為了那個引爆點。

身懷巨寶而不自知,還繼續在頤指氣使,顯然是作死之道,這顯然是郝承裔這樣的人永遠也不明白的,於是他的暴死也就不出奇了。

馮雙禮何嘗不是如此,如果沒有張七的出現,他早就成了狄三品砧板上的肉。

與郝承裔不同的是,作為大西軍出身的資深將領,他顯然懂得民間疾苦,也懂得憐貧恤老,因為他本身就出身於貧苦農戶,在成都時,他還親自下田種地就可見一斑。

馮雙禮雖然有些膽寒,但最終還是釋然了,他雖然不明白剛才那些道理,但卻曉得在這亂世中強者為王的道理,不管你是強取豪奪還是暗中下手,抑或做局而得,最終成功的無一例外都是強者。

張七顯然就是這樣的人,他顯然沒有絲毫這個世上太多的拘束感,比如冒充皇帝使者等,馮雙禮就不同,雖然他與李定國不和,但還是會聽命於他,這就是大西軍四大義子留給他的壓迫感。

張七見到了那些黃金。

“整整十萬兩!”

雖然自已的目的一度就是這個,但真的見到這些寶貝後他並未動心。

“郝兄準備如何處置這些?”

“我就是不知才向張兄請教”

張七不禁多看了他幾眼,暗忖:“此人也算曉事的,知道這並不是寶貝,而是催命符”

便道:“首先,你手下的騎兵已經知道此事,不如這樣,每人分五十兩,剩餘的全部獻給慶陽王,對了,要在眾目睽睽下獻給他,就說用作大軍軍需之用,這樣的話所有的人都不會不滿”

郝元彪略一思忖便同意了。

郝元景等人搶劫村莊時,自然也有人逃到了城內,這讓王偏頭怒火中燒,不過當張七帶人將那五十名郝承裔家丁的屍體帶到城門口時,他顯然也驚呆了。

“我感到憤怒那是因為我的財產受到了侵害,但張七卻將這些人全部殺了!這可都是明軍的家丁啊,我的家丁也需要每月五兩以上銀子籠絡住,而他說殺就殺了!”

“這五十人顯然都是剽悍之輩,若是我絕對不會就這麼殺了的,要知道我也就五十家丁啊,天啊,張七這廝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早知道他要這麼幹,我會馬上請求他放了這些人,讓他們成為我的家丁,與這些家丁相比,那些奴隸娃子有算得了什麼?”

饒是如此,他也深為張七的果決所震懾。

“像他這樣的人若真的攻城,那肯定是雷霆萬鈞,罷了,我雖然受得住,但顯然也會死傷慘重,我母親的族人之所以支援為我新的土司,不是因為我是他們的外甥,而是因為我手下有兵啊”

他決定結交張七。

“這樣的人物到哪裡都是一個強者,結交一下我並無任何損失”

他親自出城了,冒著被張七活捉的風險,不過他從哪五十家丁之死上看到了張七顯然並不是這樣的人。

他帶人趕著二十輛大車出城了,車上有糧食、豬羊、雞鴨,還有食鹽、布匹等物,顯然是誠意滿滿。

張七果然如他所料,不但沒有趁機會下手,還將他請到了自已的駐地熱情招待。

“張兄”

“王兄”

王偏頭歪著腦袋嘿嘿一笑,“你說的話可算數?”

張七也笑道:“你指的是那女子?放心吧,我說話過的話一定算數”

王偏頭搖搖頭,“那女子眼下可是晉王的人,我當然知曉晉王並非好色之輩,不過他不想給的東西便一定不會給,你強要也不行,但他若是想給你的你也不能拒絕,否則後果將非常悽慘”

聽了這話,張七不禁想到了歷史上金維新的角色,這廝不過是說了一句眼下伙食太差的話便被李定國以動搖軍心為由杖斃,不禁想道:“伙食太差應該由李定國說出來才行,由他人說出來顯然不行”

“我回到大理後,若是晉王還在,一定要小心萬分才是,否則就算你立下再大的功勞也會遭遇不測”

酒酣耳熱之際,王偏頭不禁提議張七到城裡一敘。

王偏頭顯然有些微醺了,笑道:“張兄敢不敢?”

王偏頭出來時也就帶了五十家丁,顯然也是很有膽色之人,張七哈哈大笑起來,“有何不敢?”

他當即站了起來,“恭敬不如從命,我等這就進城!”

王偏頭笑道:“你準備帶多少人?”

“多少人?我一人足矣!”

就這樣,在高得傑等人的極力勸阻下張七獨自一人跟著王偏頭進入了永寧府城。

剛剛進城,王偏頭就讓人將城門關上了。

“張兄,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哈哈,王兄說笑了,我既然來了,今日就不準備回去了,還準備在貴府好好叨擾一晚才行!”

王偏頭怔怔地看了許久,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好好好”

當晚,兩人放開暢飲,後世作為警察的張麒可是一斤半的量,沒過多久就將王偏頭喝倒了,不過王偏頭卻拉著張七踉踉蹌蹌來到院中。

他指著天上的明月說:“張兄果然好丈夫,乃我生平所僅見,不過我想問你,你進城後就真的沒有後悔?”

“當然有”

“哦?”

王偏頭突然來了興趣。

“那你為何不當場說出來?”

“哈哈哈”

張七仰天大笑。

“我輩男兒,講究的就是快意人生,頂天立地,決定了的事自然是一言九鼎,駟馬難追”

“還有,一旦我被王兄擒住,我手下那三千驍勇大軍也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完全可以相信,他們必定會為了我攻下此城,然後屠城了事”

“張兄這麼自信?”

“那是當然”

王偏頭見他說的真切,頓時相信了。

“張兄,如今皓月當空,你我一見如故,不如就地撮土為香結拜為兄弟,你看如何?”

張七點點頭,“承蒙王兄看得起在下,在下若是推脫了豈非食了剛才所謂的大丈夫言辭?”

當下兩人就在月亮的見證下結拜為兄弟。

當晚張七就住在王府。

次日醒來時發現身邊還有一個女人,頓時吃了一驚。

那女子似乎早就醒了,趕緊先一步起身,準備服侍他穿衣洗漱。

只見她身形嬌小,走路嫋嫋婷婷,顯然是一雙小腳,多半也是一個瘦馬。

暗道:“這廝府裡明明已經有了瘦馬了,為何還對那個瘦馬念念不忘?”

在王府用過早飯後張七便要離開了。

王偏頭將他親自送到城門口,張七再看時,只見除了自已來時那匹馬,又多出來四匹,馬上還託著一些東西。

“張兄,這些都是從藏地弄來的高頭大馬,全部可以當做戰馬,些許禮物,權當我這位兄長給你的見面禮”

張七點點頭,“多謝兄長,就此別過”

回到營地後,高得傑等人都焦急地跑了過來,不過在看到那四匹大馬後頓時佩服的五體投地。

張七卻有些後怕,不過他面上卻沒表現出來,任憑眾人將馬匹拍得震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