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張七沒用弓箭射擊也是有原因的,清軍騎兵眨眼就到,他再是厲害也只能射出兩箭,然後馬匹就能奔到眼前,以他的能耐,自然能避過,但手下的人就不會這麼幸運了。

於是,就只能利用長刀以步對騎了。

此時的人對於騎兵顯然有天然的恐懼,倮倮人也是如此,雖然戴著鐵盔,穿著兩層鎧甲,但在那一剎,除了張七,也只有李忠明跟了上去。

“噠噠噠.....”

前面的姚元貞不禁冷笑起來。

“竟然還想以步對騎?你以為你是嶽爺爺的背嵬軍?”

再看到只有一兩個人還敢上前,其他人都停下來時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奮力一鞭後頓時也從隊伍中竄了出來!

姚元貞出自遼東,弓馬嫻熟也是肯定的,手中也是一把大刀,重達十斤,他卻能在馬上單手握著自如地砍殺,顯然也在猛將之列。

我大清的老猛將即將對上我大明的初出茅廬“猛將”!

以步對騎的部隊不是沒有,滿洲八旗的精銳巴牙喇步軍乾的就是這個,他們一個個身材高大身穿重鎧,再加上重型武器,不但能輕易擊破步軍大陣,結成嚴密陣型後對付輕騎兵也不在話下,甚至還能主動向輕騎兵發動進攻。

可姚元貞面前只有一個人。

“這一定是一個傻子!”

果然是傻子,那人還跑了起來!

張七顯然是豁出去了。

他真的跑了起來!

距離姚元貞戰馬只有不到一丈的距離時,他突然跳了起來!

就在姚元貞忍不住大笑時,一個令他絕對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人跳得極高,等兩人幾乎只有咫尺之遙時,他的身軀已經比騎在馬上的姚元貞還要高得多!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了,那人雙手舉著雪白的長刀對著他就是凌空一斬!

姚元貞大驚失色之下就要用大刀格擋,但那人的速度顯然比他預想的快得多,只聽得“咔嚓”一聲,他頭上的尖盔頓時被劈成兩半,然後刀鋒透入頭部!

“啊”

姚元貞的“啊”短而急促,然後就摔落馬下!

再看時,只見那人已經取代了他的位置,然後策馬繼續往前衝,不過此時他手裡的武器已經由長刀變成弓箭!

此人自然是張七了。

剛才完全是拼著一腔血勇,完全沒有顧及後果,等到真的殺了姚元貞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當然了,他也不完全是憑著一腔血勇,而是在一剎那就看見了穿著打扮與他人不同的姚元貞,他自然不認識姚元貞,但那一身鮮亮的甲冑,以及更拉風的披風出賣了他。

何況他還一個人突前了?

當下就是他開始展示自已的箭術了,戰馬不停向前竄,他也不時扭轉身軀射出一箭,等他抵達大營盡頭時,跟在後面的騎兵已經寥寥無幾了!

他乾脆在大營裡撒起歡來,抄起長刀追著綠營步兵滿場擊殺,直到一抹久違的陽光突然鑽過烏雲灑向大地,營地裡傳來了一大陣歡呼聲時他才停下來。

他見到了一個人。

一個明軍將領打扮的人。

年級很輕,估計只有二十上下,身上的袍服卻是大明遊擊將軍的,袍服上也滿是血汙,一張臉也滿是鮮血,看起來著實可怕。

“來將何人?”

“張七,你是”

“原來你就是特使大人?”

那人頓時飛下馬來,對著張七納頭便拜。

“末將雅州總兵麾下游擊將軍蒯方,見過特使大人!”

張七此時才從剛才在滿場追殺中平復下來,再看時,只見大營裡還在抵抗的清兵已經寥寥無幾了,明軍卻多了起來。

張七的模樣顯然與蒯方差不多,他下馬扶起了蒯方。

“總兵大人呢?”

“這......”

張七心理一凜,“難道郝承裔死了?”

此時對面飛來一騎,不是李忠明是誰?

“將軍!”

李忠明飛身下馬,然後在張七面前單膝跪下了。

“如何?”

李忠明回道:“我部損失了大約一半,幸虧有郝總兵的人前來支援,這才殲滅了姚元貞部......”

“殲滅?”

“是的,我剛才帶人清點人數,被我軍殺死殺傷的清狗至少有六百人,其中還包括幾十騎兵,剩下的估計跑了”

“王定藩呢?”

“將軍,我在這裡呢”

王定藩也跑過來了,只見他渾身上下也都是血汙,看得出也是廝殺了許久,不過他手裡依舊拿著弓箭。

“楊阿卓呢?”

“大人,我在這裡!”

張七趕緊帶人走了過去,那蒯方也跟著。

只見楊阿卓正躺在地上。

“你受傷了?”

楊阿卓搖搖頭,“累了,殺累了”

張七眼裡閃過一絲似乎是慚愧的意味,“這廝看起來十分奸猾,廝殺起來倒沒有偷懶,也是,在這到處是敵人的大營裡,由不得你偷懶,我之前還想利用清軍密探的弓箭暗中將其射殺,以便讓楊阿索取代他的位置”

“幸虧沒做,沒有不透風的牆,真的做了,一旦被楊阿索知道,倮倮人我今後就莫想再用了”

便點點頭,“辛苦了”

見到蒯方還跟著身邊,便道:“對了,你家總兵大人呢?”

一旁的李忠明冷笑道:“大戰剛起沒多久,郝總兵確實發動了,蒯方將軍帶著一百騎率先衝了過來,接著便是郝總兵的三百騎,他們每人揹著一個大包裹,並沒有參加戰鬥,而是直接向東邊去了”

張七倒是沒發怒,而是暗忖起來:“好你個郝承裔,多半是將劉文秀留下的財寶中的重要物件兒分成了幾百個包裹讓自已的家丁背上了,又讓步軍殿後,好讓他順利逃脫,也不知張九拿下桐槽沒有?”

便問道:“可有張九的訊息?”

李忠明點點頭,“他已經拿下了桐槽,不過也是死傷慘重,三百倮倮兵只剩下一百左右”

張七大喜,看向蒯方:“收攏了多少人馬?”

蒯方說道:“約莫一千”

張七點點頭,“夠了,我軍只有五百人,廝殺了半日,就讓你的人抵擋住追兵吧”

又對王定藩說道:“你過來”

他在王定藩耳旁耳語了幾句,王定藩便帶了幾個人騎上馬向東邊去了。

大營西邊的喊殺聲依舊此起彼伏,顯然是郝承裔的餘部正在與李國英、鄭蛟麟兩部奮力廝殺,張七還想過去廝殺一番,剛舉起胳膊,卻是疲軟無力,便知曉自已已經沒有餘力了。

便對蒯方說道:“蒯方將軍,這處大營再往東就是官道,官道狹窄,你等可一邊在這裡收容逃過來的潰兵,一邊開始向桐槽撤退,我部已經佔據了那裡,若是我猜的不錯,郝總兵多半去搶佔越嶲衛去了,我等將來就在那裡匯合”

“那將軍......”

“我等廝殺了半日,死傷慘重,餘者也無力再舉刀了,只能先撤到桐槽歇息一陣”

蒯方還想說什麼,話到嘴邊還是打住了。

“若是沒有他奇襲姚元貞大營,我部哪有機會順利撤到這裡,他現在只有兩百餘人,若再想讓他留下來與自已一起殺敵那就太過分了”

便鄭重地點了點頭。

“特使大人,放心吧,末將一定會盡量收容潰兵,然後徐徐退到桐槽”

張七說道:“道路狹窄,一邊是大山,一邊河水,清狗只能沿著官道追擊,等到收容的差不多後便以小股精銳,最好有弓箭、火銃斷後,然後大隊人馬迅速往東趕,只要到了桐槽,就能喘一口氣了”

“然後呢?”

張七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說著便讓之前選拔的選鋒騎上戰馬,剩餘的人步行,傷者和死者就只能委託給蒯方了,一行人逶迤向桐槽奔去。

張七等人騎馬走在前面,沒多久便抵近了桐槽。

見到桐槽城西門依舊圍著一大群人便心裡暗喜。

“張九、王定藩果然不服我所託”

半晌,一騎飛了過來。

只見那人約莫三十上下,滿臉橫肉,膘肥體壯,穿著一身大明總兵袍服。

“你就是特使?”

張七心裡一動,大大咧咧騎在馬上回了一句:“正是,見到本特使還不下馬拜見?”

那人三角眼略一翻動,最後還是下馬單膝跪倒。

“末將雅州總兵郝承裔拜見特使大人!”

張七這才下馬將他虛扶了一下。

“總兵不是早就來了,為何還不進城?”

郝承裔罵道:“這裡的人說甚沒有你的命令是不會放任何人進來的,正好特使大人來了,趕緊放我等進去吧”

張七說道:“放你進去自然容易,不過我想知道將軍接下來去哪裡?”

郝承裔說道:“韃子大軍悉數來此,越嶲衛必定空虛,老子乾脆佔了那裡”

“然後呢?”

“然後再說”

“哈哈哈”,張七不禁大笑起來,“本特使只擊破了韃子一路,還只有千人,李國英、鄭蛟麟還有七八千人,就算你能逃到越嶲衛,最後還不是被他們圍住?”

“那?”

“不如趁著韃子大軍還在攻擊貴部之際,儘快渡過瀘沽河,若是還有機會回到建昌城,然後依託該城才有一絲勝算”

郝承裔眼睛又翻了翻,半晌說道:“特使說得有理,末將這就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