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鄭蛟麟等人還在商議時,橫斷山脈的崇山峻嶺中正穿行著一支人馬。

“八年了”

張七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看著周邊山勢愈發顯眼的秋冬之色,不禁發出了一聲低嘆。

他所騎的這匹馬正是馬瓦里馬,不過眼下也只從孟加拉那裡弄來了一百匹,全部放入了他的親衛騎兵隊。

他是在三個月前就帶著大軍秘密藏在川滇之間的大山裡的,為的就是讓習慣了熱帶高原氣候的馬瓦里馬適應這裡的寒冷氣候。

當然了,為了有備無患,他也準備一百匹普通馬隨時進行替換。

按照他的想法,大量引入馬瓦里馬,然後與蒙古馬進行雜交,進而培育出合適寒冷氣候的高大馬匹才是正經,不過眼下事態緊急,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提早讓其進入了戰場。

對於他來說,由於在四川、貴州、廣西三地密佈暗探,對於清廷的一舉一動都是瞭如指掌,清廷時下的佈局意味著他們很快就要發動新一輪的大戰,他必須未雨綢繆。

在廣南府,他有蒯方四個大營以及高得傑兩千騎兵,不能說一定會擊敗尚可喜,但守住廣南府城還是可以的,有廣南府城的牽制,吳三桂就不能太過放肆。

假如尚可喜只用少量人馬牽制廣南府城,主力則北上與吳三桂匯合來一個故伎重演,那麼高得傑就可以會同賀九儀殲滅這支清軍。

故此,東邊的戰事他還是很有把握的,至於駐紮在曲靖府、尋甸府的李定國部,有了他燧發槍、火炮的加持,抗住吳三桂、王一正也是有把握的。

以前唯一的弱點廣西府在有了馬寶、吳三省兩部的加入,清軍再想全力攻擊那裡也得掂量掂量。

於是,唯一可慮之處便是川滇邊境了。

他必須提前行動,主動攻擊廣西清軍自然是力有未逮,但攻擊四川清軍還是可以的,何況他也想透過先發制人來觀察吳三桂、尚可喜的動向——清軍之所以遲遲未動,未嘗沒有已經嗅到了吳三桂部不安分的跡象。

假如吳三桂再次反正歸來,那麼就大局已定了,明軍收復四川、貴州、廣西三省易如反掌。

明廷自然也知曉這一節的厲害之處,也秘密派人去聯絡吳三桂,結果是吳三桂將這些人都禮送出境了,但也沒有給出一個具體說法。

很顯然,吳三桂還沒有最終下定決心。

故此,他必須率先試探。

最終與朱由榔、李定國、白文選等人定下了眼下之策。

與鄭蛟麟等人料想的不同,雖然他早就知道了王會已經接受了清廷的冊封,但他依舊義無反顧地將大軍開入了永寧府。

他不相信王會在自已這幾年屢次大敗清軍的情形下還會接受他們的冊封,這裡面必定有故事,不過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派人去永寧府質問王會,而是準備這一次經過該府時順便弄清楚。

這一次,他帶上了張鳳以前在緬甸甘勃盧-太公一線編練的五個大營,加上自已的親衛營,同樣萬餘人馬,不過,這點人馬能否順利擊敗建昌的清軍?

特別是他在得知和碩特汗國的萬餘騎兵南下支援清軍後更是如此。

萬餘騎兵,那是怎樣的景象啊。

想到這裡,他也忍不住有些打鼓。

自已的騎兵主力高得傑部還在兩千裡開外的廣南府,眼下只有一千親衛騎兵,若是硬橋硬馬在曠野裡戰鬥,饒是他的火器再是厲害,也擋不住一萬騎兵的衝擊。

故此,他必須要經過永寧府,為的就是試探、拉攏王會。

八年過後,王會也沒有歇著,他在永寧府的三千人馬已經全部變成了騎兵,還是清一色的藏區大馬。

若是有這支人馬的加入,他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何況,從永寧府前往建昌路途最為艱難,加上王會這個因素,也容易隱藏行蹤,故此,他還是走了這條路。

這一次,他將楊阿索、王天祿、李忠明三人都帶上了,楊阿索、李忠明都是倮倮人,熟悉這裡的地形,王天祿則是因為作為大西軍名宿王尚禮的後裔需要著重培養,另外,他將張貔從曼尼普爾調了回來。

放在曼尼普爾、那加蘭的兩個大營統一由張貅指揮,另外同樣熟悉這裡的郝元彪、楊無畏兩人也帶上了。

張貔繼續指揮親衛步軍,馬承嗣繼續指揮親衛騎兵。

又是一年過去後,親衛隊的裝備又是煥然一新。

兩千步兵的燧發槍全部換成了米尼槍,親衛騎兵也是人手一支米尼短槍。

這樣的配置,在當今世界獨樹一幟,這也是他頗有信心來一個先發制人的主要原因。

當然了,及早打破明清戰事的均勢,好讓他將主要精力騰到南亞、東南亞方向也是重要原因。

如果這次能夠再次大敗四川清軍,說不準吳三桂就真的反正歸來了。

此時的吳三桂並沒有用弓弦勒死朱由榔的惡名,重新回到我大明的懷抱並沒有任何障礙,明廷連逼死崇禎帝的大順軍都接納了,還怕多一個吳三桂?

沒多久,眼前突然豁然開朗。

永寧府到了。

一路上,大軍並沒有受到王會的埋伏,當然了,以他那點人馬也埋伏不了,當下大軍繼續往前開進,終於在黃昏時分在瀘沽湖西側紮下了大營。

時至今日,張七的軍隊顯然也配備了更多的帳篷,用粗麻布刷上桐油後既能遮風擋雨,還具有一定的保暖功能,按照十人一頂帳篷的規制,他們這一次一起帶來了千餘頂!

當然了,他吸納了後世帳篷的一些特點,沒有攜帶大量的木邦,而是一根根鐵管,既輕便又牢固,本營的人馬都能自已攜帶。

每人隨身攜帶十五日的乾糧,再加上一個班一輛獨輪車,勉強帶夠了三十日的糧草,至於馬匹,除了隨身的一些豆料,草料就只能馬匹自已在歇下來時在野外啃食了。

這也是他與此時明清兩軍的不同,不需要攜帶太多的民夫,全部由自已攜帶。否則那糧食的消耗將海了去。

自從踏入永寧府地界開始,他沒有見到哪怕一個王會的人前來迎接,不但如此,沿途的夷人對他們的眼裡也是飽含著敵視。

“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這幾年,他雖然沒有親自前往永寧府會見王會,但也沒忘了逢年過節贈送禮物,畢竟結拜了一場不是。

半晌,他再也忍不住了,向城裡派出了使者劉元初。

他倒是不擔心劉元初被殺,自已的萬餘人能輕易攻克永寧府城,然後將其屠了。

王會雖然是一個偏頭,但能作為後來吳三桂的十大將之一,基本的頭腦還是有的。

“父王”

劉元初走後,張貔走了過來。

“你有什麼發現?”

“父王,你難道沒有發現,這條路與之前相比有了變化?”

這個他倒是沒有注意。

“父王,凡是比較大的山體,山頂都有雪層了,雪層附近都有經幡”

張七這才想起來了。

“這有什麼,這裡的人有不少都是信仰藏地佛教的”

“是的,但這一次明顯多了許多”

張七神色一凜。

“你的意思是永寧府整體皈依了藏傳佛教?”

張貔點點頭,“雖然沒有正式關注這件事,但也略有耳聞,時下佔據青藏一帶的是和碩特蒙古人,而以前靠近四川、雲南一帶的是朵思藏指揮使轄區,由白利土司世系”

“固始汗入駐藏區後,進攻白利土司,俘殺之,以前,這裡信仰的都是什麼噶舉派,固始汗便下令當地的人改宗黃教,這一舉措導致大量信徒遷入建昌、麗江地區”

“永寧府正好夾在這中間,相比也有不少人遷過來,固始汗死後他的幾個兒子爭奪汗位,導致和碩特蒙古人實力大減,達萊喇嘛頓時崛起,侵佔了蒙古人不少權力”

“此時,朵思藏地區已經有不少人信仰了黃教,還自有什麼活佛轉世體系,但也要接受達萊喇嘛的認可,麗江的德欽、永寧府的四大藏人土司也有活佛,同樣需要受達萊喇嘛的認可”

“朵思藏地區有不少馬匹,永寧府極為貧瘠,王會那裡得來那許多馬匹?多半是從朵思藏得來的,據說經過蒙古馬與藏馬雜交後其效能大為改觀,不少也有一米三以上的肩高”

“你的意思是王會像木靖之弟木櫾那樣受到了達萊喇嘛的冊封?”

“多半如此”

張七沉吟半晌。

“如果等會兒王會邀請我入城一會,那就意味著這廝不但受到了清廷的冊封,還甘之如飴,更準備將我賺了”

“如果他主動出來拜會我,那就意味著事情還有轉圜餘地”

不過,他們等了一晚,既沒有等到王會派人前來請他,也沒有親自出來拜見他,就連劉元初也被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