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此人,張順無比重視,但杜子香卻不以為然,不過還是讓他跟在後面。

小船載著三人很快來到了江心,劉元初突然說道:“那人不是阿隆阿大人!”

原來,得知自已的堂兄在平西王幕府頗受重視後,劉元初也曾到過貴陽一次,還遠遠地見到過阿隆阿。

一聽此話,張順大驚,頓時讓船隻停了下來。

這裡的金沙江江面只有一百來米寬,劉元初的話頓時被岸上那人聽到了。

“我當然不是阿大人,豈有堂堂的副都統大人親自來迎接二位的?我是阿大人麾下的護軍參領阿克什,大人見二位還在墨跡,已經有些不滿了,便派本參領前來催促!”

那人自然是高得傑了,時下馬寶正扮著阿隆阿端坐呼大牙的大營。

劉元初卻不想就此作罷。

他先是向高得傑施了一禮。

“拜見參領大人,不過對切口也是平西王、副都統大人親自下達的,請問今日的切口是......”

喜歡製作切口也是吳三桂的一大喜好,作為曾經的吳三桂家丁隊副總管豈有不知的,不過,也是因為高得傑的叛變,吳三桂難道就沒有可能做了改變?

那就無解了。

不過,高得傑決定賭一賭。

以前,吳三桂讓師爺將每一年的每一天的天干地支測算出來,比如今日是1662年十月初一,這一日的年月日天干地支就是“壬寅辛亥辛癸”,然後觀察其中的重複字,比如這裡面有兩個辛,那麼切口就是“雙辛”。

最多變成“雙俸”,軍中之人沒有不喜歡發錢的,你弄得太複雜細作等也記不住,總不能讓他們帶著一本切口出去,臨時拿出來檢視吧。

這一日是高得傑等人抵達敘州的第一日,時下吳三桂雖然只是坐鎮貴州,但依舊頂著“總督川桂黔三省軍務”的名頭,也只能由他弄出一套切口來,高得傑出發前就與張七商議過,剛剛抵近敘州時便讓安神醫算了算。

但也有可能是“人鬼”,但為了方便記住,不可能弄得太複雜。

高得傑心念百轉,扮作十分憤怒的模樣。

“難道不是雙俸?”

劉元初心中一凜,“此人只是一個滿洲軍將,不可能自已推算出天干地支,但他竟然說出了雙俸一詞,多半是貴人多忘事,記差了”

正要發話,高得傑敏捷地捕捉到了他臉上的變化。

“哈哈,爺爺我記岔了,應該是人鬼,不不不,色鬼!”

壬癸,就是取首尾字了,軍將們也記不住,只有像“色鬼”這樣喜聞樂見的字眼才有可能記住。

劉元初這下絲毫沒有懷疑了。

他向高得傑深鞠一躬,“大人,職責在身,不敢有所疏忽,萬望見諒”

杜子香、張順這下也再無懷疑,命令水兵快速向對岸劃去。

抵達對岸碼頭後,張順回頭對劉元初說道:“師爺回去吧”

劉元初點點頭,正要吩咐開船,卻被高得傑叫住了。

“這廝到底是誰?如此警醒,若是讓其回去了多半會壞大事”

便喊道:“你,非常不錯,比這兩人強多了,上來與副都統大人一起喝杯酒吧”

劉元初大喜,便看向張順,後者笑道:“參領大人發話了,還磨蹭什麼?趕緊上來吧”

呼大牙的大營也是圍繞著南岸原本的一片建築物建起來的,他自已自然佔據了其中最大的一處宅子,眼下自然讓給了馬寶等人,不過宴會依舊在這裡舉行,當然了,宅子裡面的護衛全部換成了馬寶的人。

馬寶又以“副都統何其尊貴,不能絲毫馬虎”為由派自已的人控制了大營兩處營門。

三人剛剛跨入院門,只見呼大牙正陪著一人說笑著,只見那人四十上下,身材高大雄壯,竟比那參領大人還有粗壯幾分,正要上前見禮,杜子香卻忍不住叫了起來。

“你.......”

杜子香,作為大明前重慶總兵,豈有不認識馬寶的?此時,就連曾經遠遠見過真正的阿隆阿的劉元初也醒悟過來了,不過他顯然比杜子香沉得住氣,雖然有所懷疑,但卻強忍住了。

“哈哈哈”

馬寶忍不住大笑起來。

“砰!”

大門關上了!

眼下的情形是:

官職最高、年紀最大的杜子香站在最前面,張順站在側後,劉元初則在最後,他們後面則是以高得傑為首的十餘名騎兵。

杜子香完全明白了,他倒也爽利,立即跪倒在地。

“淮國公......”

張順見狀,只得學著杜子香的模樣跪下,馬寶心中大定,他先是將杜子香扶起來,正要扶起張順時,後者卻猛地向前一撞!

馬寶哪裡曉得他還有這麼一出,雖然他也是明軍中有數的猛將,但被張順這麼一撞頓時倒在地上,說時遲那時快,張順已經撲在馬寶身上,然後用力一翻,竟將有著龐大身軀的馬寶翻了過來!

再看時,馬寶的脖子上已經多了一把小刀!

“馬上放我們出去,否則我就殺了他!”

這個變故實在太快了,張順的身手也太快了,用兔起鶻落來形容還不行,閃電般才是其真實的寫照。

實際上,單論力氣和武藝,場中的馬寶、高得傑兩人顯然並不亞於張順,但一來杜子香的快速跪下讓他們產生了麻痺,二來張順這廝確實是厲害。

高得傑悄悄拔出了單刀,卻被地上的張順一眼識破,“你給老子停住!再動一下我就結果了他!”

他雖然沒見過馬寶,不過從杜子香嘴裡的“淮國公”知道了此人是誰,眼下若是束手就擒,不但自已幾年積累的財富霎時就會灰飛煙滅,估計連闔家性命也難保了,故此,電光火石間他不得不冒險。

在他心目中,馬寶就是此事的主事人,他還是大明的淮國公,只要拿住此人,就還有一分生機,否則就是萬劫不復。

這幅場景頓時將一旁的呼大牙嚇得呆住了,正在這時張順喝道:“呼大牙,你還不出去?!他們不是旗人,而是偽明淮國公馬寶的人馬冒充的!”

又看著高得傑等人,“爾等!只要稍動分毫,馬寶就是死人了!”

說著將小刀在馬寶的脖子上輕輕劃了一下,血液霎時就冒了出來。

到了此時,馬寶也豁出去了。

“哈哈哈”

張順喝道:“你這廝笑什麼?”

馬寶說道:“你以為我就是這次的主事人?錯了,都錯了!”

“哼,休要使詐,你是偽明國公,不是你是誰?難道李定國親自來了?”

馬寶笑道:“你等可知道大明永昌王張七?我雖然是國公,但眼下也只是永昌王麾下一名軍將而已,他......”

說著便看向高得傑。

“他才是永昌王麾下的首席大將!”

到了此時,若是高得傑再不反應過來,也就枉費了張七一翻栽培之心了,他顯然知道,馬寶這是想犧牲自已而讓自已趕緊行動,以免誤了大事啊。

他一個箭步上前,兩下就控制住了杜子香!

與此同時,院子裡的人也控制住了呼大牙、劉元初!

張順神色一黯,他倒不是信了馬寶的話,而是在聽到“張七”兩字後鬆懈下來了,而馬寶成為張七的人此時顯然也傳到了這裡。

至於所謂的張七麾下的首席大將,按照清軍細作的訊息,那就是以前平西王吳三桂的家丁隊副總管高得傑!

張七、高得傑,都是清廷急於除之而後快的人,張七的賞格已經高達百萬兩,高得傑也有五十萬兩!

而張七自從出道以後幾無敗績,還殺得管你是滿洲大員還是綠營驍將都是人頭滾滾,在他們這些降了清軍的前明軍將領眼裡,張七,那可是比李定國還要可怕的存在。

而按照細作的訊息,張七此人最喜弄險,他手下只有一千多騎,很顯然,他也藏在其中!

既然張七也來了,那拿住馬寶也沒什麼用了。

“撲!”

張順頗有些不甘心地將小刀扔到了地上,自然被一擁而上的馬寶騎兵按住了。

......

夜半,敘州城得到了訊息。

“總鎮、副將在南大營為了陪旗人主子,都喝得酩酊大醉,今夜就不回去了,副都統大人住不慣南大營,決定連夜來到城裡歇息,還不趕緊騰出一座大宅子讓他老人家住下!”

有杜子香關防大印在手,守城副將也沒有懷疑,當晚,高得傑六百騎坐著呼大牙的大船來到了對岸,副將早就將以前霸佔此地的楊展大宅騰了出來。

這是一座以前四川最大鹽商的大宅,是用兩座四進大院連起來的,楊展佔據後將其改造了一下,前面兩進闢成了馬廄和練武場,後兩進才是自已以及家丁的住處。

高得傑剛一入城,就高高揚起偽造的令牌,再次以“都統大人身份尊貴,不得絲毫疏忽”的名義在四門各派了一百騎鎮守,他則帶著兩百騎住進了大院。

不過,當天也並不都是好訊息,也有壞訊息。

他派出去聯絡楊璟新、楊無畏的王虎一直沒有回來!

高得傑、郝元彪、吳國安三人趕緊連夜商議起來——安神醫留在馬寶協助其主持大局。

“難道是楊璟新、楊無畏留下他喝酒,最後喝得大醉,就留在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