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其他人都將右手按住了刀柄,張七哈哈一笑:“我只是跟高兄開個玩笑,高兄是什麼人,豈能做這樣的事?”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不過段少傑的臉上也閃過了一抹異色。

半晌,喜歡過來了,他身後還跟著四個人,每人手裡都有一個托盤,上面放著香噴噴的烤肉,還有兩壺酒。

張七說道:“喜百戶這麼客氣,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說著便伸手接過了托盤。

他一個人接過了兩個托盤,不等他人開動,自已拎起酒壺就喝了一口,喜歡見狀頓時眉開眼笑,“你們慢用”,說著就走開了,另外兩盤顯然是給另外那夥人送過去的。

眾人見張七喝了,頓時都湊過來要吃肉喝酒,沒想到張七卻止住了他們。

“不忙!”

他突然向火堆啐了一口,頓時一股奇異的火焰升起,張九、段少傑都是夜不收出身,霎時就明白了,張七趕緊小聲說道:“在外邊少用他人的東西,還是小心為妙”

說著假意用小刀切了一塊肉吃起來,趁喜歡的人不注意時將其丟到冷灰裡埋了起來,眾人顯然會意,一個個如法炮製,半晌,兩壺酒、兩盤肉都沒了。

再看時,那夥人顯然也很警惕,不過並沒有接過歡喜的酒肉,而是婉言謝絕了。

眾人小聲聊了一會兒,眼看夜色愈濃,張七說道:“今晚就由張九與段少傑輪流值守,值守時不要睜著眼睛,用耳朵感覺周圍的境況,其他人則安心睡著”

張九與段少傑都是夜不收,他這樣安排顯然大有深意。

夜半,張七的人看起來都睡著了,一個個東倒西歪在火堆附近。

今晚月朗星稀,張七故意找了一個與那夥人靠近的地方躺著,前半夜雖然閉上了眼睛,但並未睡著,而是眯縫著眼睛暗中觀察那一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並沒有異常發生,張七暗道:“難道是自已多心了?”,便準備真的睡下。

就在此時,那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張七還地聽到了“小姐不見了”的聲音。

半晌,他還是站了起來。

“自已顯然還是按照古人的思維來行事,虧你後世還是一個緝毒警察,此時能用的毒藥也就是砒霜,其它的什麼蒙汗藥、迷藥都是影視劇小說意淫的,可惜了那些酒肉”

到了這裡,就不用將弓箭用包裹包起來了,當下他背起弓箭,拿著雁翎刀就走了過去,其他人除了高得傑還在鼾聲如雷也都站了起來。

張七說道:“張九、李忠明跟我過去,段少傑、王定藩在這裡守著”

說著便來到了那邊,那喜歡竟然比他們先一步過來了。

那夥人中的一人說道:“小姐外出方便時是我跟著的,她就在遠處那棵樹後面,男女有別,我也不敢跟的太近,不過好久沒有見到她出來,便也顧不得那許多,趕緊過去檢視,沒想到那裡卻是空無一人!”

那老者喊道:“還愣著作甚,打起火把分頭找啊!”

眾人趕緊行動起來,張七偷偷看向喜歡,見他依舊神色如常,嘴上還說道:“這裡倒是有些野獸,不過我見那小姐也挎著刀劍,想必也是會武藝的,尋常野獸也不可能不發出丁點動靜就將人弄走,難道是......”

老者顯然萬分焦急,“喜百戶,難道甚?你就趕緊說出來吧”

喜歡此時臉上倒是沒了笑容,“這裡是方圓幾十裡唯一一處較大的山坳,也是趕路之人必定會歇息之處,自然被山匪盯上了,若是山匪一早就埋伏在左近,等那小姐不注意時突然矇住她的口鼻,加之武藝高強”

“倒是有可能悄沒聲息地將人擄走”

老者哀求道:“喜百戶,我求求你了,你不是說熟悉這裡的山匪嗎,趕緊帶我的人去那裡”

喜歡點點頭,“也不一定,你們的人不是在尋找嘛,再等等”

張七聽後便有了計較。

“我與張九、段少傑都是夜不收,感覺何等靈敏,之前趁著方便的機會也四處探查了一下,並未感到什麼異樣,如果有山匪到了,我們不可能不會察覺,何況這裡距離金沙江不遠,哪有山匪在這裡安營紮寨的?”

再看時,只見那些為喜歡揹包的護衛都一個個依舊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他身邊一直跟著四個人,估計那才是他自已的護衛,眼下卻只有三人跟著。

“難道是他乾的?這又是為何?如果想下手,越往大山深處,越是靠近鹽井衛的地方才最為合適,何苦在這裡?”

“再者,如果他果真與山匪熟悉,暗中派人前去通知他們就是了,屆時還不是一網打盡,何苦如此鬼鬼祟祟?”

“難道他一早就盯上了那女人?”

“我求求你了!”

老者哀求的聲音繼續在夜空裡迴盪著,喜歡卻不為所動,老者拿過來一個包裹,“喜百戶,這裡有幾百兩銀子,求求你了”

喜歡頓時眉開眼笑,他接過包裹,掂了掂,起碼有兩百兩,便道:“也罷,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我雖然與這裡的山匪有些交情,不過這一次他到底聽不聽我的也說不定,我只能盡力而為”

說著看了看周圍,“我決定連夜出發,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山匪顯然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的所在,若是有人暗中跟上來,且被他們發現了,那位小姐的下場就很慘”

說完便獨自一人上山去了,山坳處大致位於半山腰,看來山匪的巢穴多半在山頂某處,不過遠處影影綽綽的大山頂部連綿不絕,至少有十幾座,誰知道巢穴在哪裡?

老者又派人去將那些打著火把尋找的人召回來,生怕得罪了山匪。

張七等人迅速返回了火堆,只見高得傑依舊在呼呼大睡,似乎周遭的變故對他來說不存在似的。

張七說道:“我要出去一下,你等在這裡守著,注意,要時刻提防那些火銃護衛,若是他們驟起發難,不要硬抗,立即閃到暗處用弓箭射擊”

說著瞅瞅四周,見沒人注意到自已,便貓著腰閃到了暗中。

沒多久他就追上了喜歡,以他大定營夜不收佼佼者的身手,在這夜晚的大山中瞞過他實在是小菜一碟。

也不知過了多久,喜歡突然停了下來。

“啾啾”

喜歡學了一聲斑鳩叫。

“啾啾”

遠處也應了一聲。

喜歡看了看四周,然後便鑽入了一片樹林。

又不知過了多久,一座木屋赫然出現在面前,喜歡剛剛出現,忽聽嘎吱一聲房門就開啟了。

“老爺”

“嗯,如何?”

“嘿嘿,一切如常”

喜歡點點頭,然後走進了木屋,半晌,他又出來了。

兩人站在距離懸崖只有一步之遙的院落裡,一開始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先前從木屋裡出來那人說道:“老爺,這管用嗎?”

喜歡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起來,“馮萬寶那小子自以為得計,還讓我們沿途提供保護,殊不知龍老爺早就看他不慣了,有了這女子便可以威脅他撤出鹽井衛”

那人說道:“可馮萬寶以前是寧番衛總兵,雖然退到了昌州司一帶,但手下還有千餘精銳,又被清廷封為鹽井衛總兵,人家畢竟是正主啊”

寧番衛,後世冕寧;昌州司,後世德昌縣。

喜歡搖搖頭,“他一個外來戶,剛一來就要獨佔鹽井的收益,難道不知曉這裡歷來都是我們倮倮人的天下?以前明廷還在時彼等也只能抽取鹽稅,而不會佔為已有,他倒好,一來就要獨佔所有的鹽井,簡直是痴心妄想!”

“那老爺準備怎麼做?”

“哼,那小子是馮雙禮的侄子,馮雙禮沒有兒子,實際上將其當成了親子,若是明廷還在,他慶陽王的爵位多半會由他來繼承,若是那樣龍老爺也不會硬抗,與他五五分成就是了”

“但眼下連他的侄子都降清了,雖然建昌的情形不明,但全部降清是大勢所趨,到了清廷那邊他馮家可沒有眼下這麼霸道了,最多每年給他多送一成鹽利”

“龍老爺先馮萬寶一步投降清廷,如今佔據著烏撒府、東川府、烏蒙府三府之弟,有精兵三千,豈會怕那馮家?”

那人說道:“可馮萬寶將那女子的行蹤透露給我們,若是知曉被我們抓了,狗急跳牆,又該如何?”

喜歡冷哼一聲,“喜樂,你也是跟了我不少年的老人了,難道不知曉鹽井衛的情勢,我雖然只是一個土百戶,不過以前的鹽井衛指揮僉事全家都死於大西軍之手,自那以後明廷也沒有重新任命過新的僉事,老爺我就是鹽井衛的天”

“當然了,如果不靠上龍老爺,以我眼下這點實力是不夠的,不過我們也要早做準備”

“哦?”

“據說大明的晉王李定國在磨盤山一帶大敗清軍,雖然眼下依舊是清強明弱,但萬一大明以得勝之勢扭轉了局面呢”

“故此,我們也要暗中招兵買馬以備不時之需”

喜樂說道:“老爺,那女子是大明廣國公賀九儀之妹,賀九儀以前是鎮守廣西的明國大將,據說已經退到雲南來了,手下還有一萬多兵馬,若是被他知曉了,豈不是......”

喜歡嘿嘿一笑,“賀九儀豈止是退到了雲南,時下正在李定國的指揮下進攻楚雄,但他顯然不知道他的妹子被我拿下了,我看那李定國再能折騰,也不是清軍的對手,如今清廷正是看中龍老爺的時候”

“若不趁此機會將馮家的勢力驅逐出去,萬一那賀九儀也降了清軍就不妙了”

喜樂點點頭,“老爺,雖然那女子是馮萬寶的未婚妻,不過馮萬寶在川西一帶的名聲也不甚好,豈會為一個女子低頭?”

喜歡搖搖頭,“不然,馮雙禮、賀九儀都是以前孫可望的人馬,在李定國眼裡都是秦軍,時下晉王一家獨大,餘者只能報團取暖,馮、賀兩家聯姻早就是公開的秘密”

“馮萬寶再是荒淫,那正妻之位還是要給賀九儀的妹妹備著”

“那我們何不到了抵近鹽井衛時再發動,何苦在這裡就發動?”

“不行,那女子一行人顯然都是以前大西軍的老人,戰力不俗,不過光是他們我的護衛也能應付,我顧忌的是另外六人”

“那姓張的小子?”

“嗯,如今誰敢大大咧咧前往建昌?除了李定國的人還有誰,這還不算,這六人雖然掩藏了形跡,但顯然都不是普通人,特別是那姓張的,著實難纏得很,若不趁此機會提早將其滅了,說知道一路上他會整出什麼么蛾子”

“我明白了,老爺這是準備一石二鳥,一箭雙鵰......”

他突然捂住了喉嚨,最後那個“啊”字沒說出來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