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笑道:“也不是全無機會”

眾人都看向他這位南詔王府事實上的錦衣衛總管。

“說來話長,說到此人就必須要提到臺灣鄭家”

“五年前,延平王鄭成功的長子鄭經因為與弟弟的乳母私通並生下一子,讓鄭成功怒不可遏,當即就要殺死鄭經以及所有相關人員,還下令將大位傳給弟弟鄭襲,並讓堂叔鄭泰主持此事”

“鄭泰自然不敢這麼做,鄭經無論如何都是鄭成功的長子,不過,因為這件事讓鄭成功大動肝火,很快就生了大病,然後就死了”

“鄭成功一死,鄭經就反攻臺灣,殺了鄭泰,逼走了鄭襲,導致後者帶領一些人馬戰船投靠了清國”

“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投降了清廷,鄭泰的弟弟鄭安就不是這樣,他倒是牢記著鄭成功說的死也不降清的遺訓,帶領少數人馬和戰船南下菲律賓投靠了西班牙人”

“說來也好笑,以前,當鄭成功得知西班牙人在菲律賓大肆屠殺華人時,他還想帶著艦隊前來報仇,可惜不久就死了”

“西班牙人正愁著沒有華人前來投靠,雖然不是他們想象中的工匠、商人、農戶,但一支成建制的海軍他們也是希望得到的,據說鄭成功之父鄭芝龍也是天主教徒,鄭安恰好也是,更是讓西班牙人放下了戒心”

“後來鄭安透過協助西班牙人鎮壓棉蘭老島伊教徒的叛亂得到了後者的最終信任,就是這一任的總督桑卡洛任命他為甲米地的甲必丹,不過為防鄭安做大”

“他的常駐地還是在馬尼拉,並讓他與梅索蒂人首領岡薩雷斯一起鎮守外港”

“在下第一次來到這裡時鄭安還沒有來,第二次便見到了他,交談之下頓時相見恨晚,鄭安對王爺也是十分敬仰”

“雖說西班牙人不讓商船停靠在外港,但鄭安從臺灣島帶來的十幾艘福船、廣船卻停在那裡,於是,梅索蒂堡明面上只有一千以梅索蒂人為軍官的土人隊伍,但還有一支人數上千、來自大明的水軍隊伍”

“你們是知道的,大明的水師都是水陸皆通,臺灣鄭家更是如此,鄭芝龍很早就與西夷接觸,又長期深受日本人的信任,所轄船隻、軍隊火器配置比例極高,否則不會到如今清軍也沒將其拿下......”

“唉”

張七突然發出了一聲嘆息,見眾人都是疑惑不解的模樣便笑道:“以前,鄭經因為要處理內部事務,便想向清國投誠,說是要仿效朝鮮故例,但被清廷拒絕了,說他們是中國人,必須投降”

“眼下吳三桂反正歸來,清廷顯然是惶惶不可終日,如果陡然有臺灣鄭家龐大水師艦隊加入那就是雪中送炭了,我就怕鄭經那廝正在與清廷暗通曲款,那廝手下至少有一百艘大型廣船、福船,戰力還是不可小覷的”

劉元初說道:“王爺的事情鄭經不會不知道,吳三桂反正後更是不會主動投靠清人了”

張七點點頭,“希望如此”

張九接著說道:“我上次來到馬尼拉是前年,就在甲米地與鄭安詳細聊了一下,那時我軍剛剛在廣南府擊敗清軍不久,王爺的名聲再次威震天下,鄭安一直以來對大陸的事情十分關心,也很快得知了”

“於是,加入我軍的心思愈發急迫”

“好了”,張七擺擺手,“說說你的具體想法”

......

梅索蒂堡。

夜半。

外海突然來了一艘小船。

時下在外港值守的自然是鄭安的水兵,見到後立即迎了上去。

黎明前,那艘小船離開了。

上午,從巴石河港口駛出了一條西班牙人的引導船。

張七再次召集眾人議事。

“不可”

劉元初斬釘截鐵地說道。

“若是我軍將船隻全部停靠在聖地亞哥堡碼頭,一旦有事,城堡上的火炮就會一股腦落下來,我船想要撤離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做到的”

張七沒有直接回應他,而是說道:“如果利用西班牙人一時半會兒分不清敵我的當口駛入巴石河上游,倒也是一個機會”

“巴石河寬闊深邃,優質港口多得是,且都是河港,無甚風浪”

劉元初搖搖頭,“一旦被西班牙人封鎖住出海口那就動彈不得了”

張九說道:“王爺是不是想將西班牙人的船隻都吸引到內湖,然後將其一網打盡?我看行不通,內湖雖然面積很大,但深淺不一,很多地方深度不超過三米,我們的船隻很容易擱淺”

張七嘆了一口氣,“好吧,那就只能依靠鄭安了?若是鄭安那廝反水又該如何?他現在是甲米地甲必丹,又破天荒娶了西班牙女子,眼下的地位實際上已經超過梅索蒂人了,何苦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協助我等?”

“我能給他的絕對超不過西班牙人”

“不然”

劉元初搖搖頭,“我們也有西班牙人給不到的東西”

“哦?”

“延平王一職自從鄭成功去世後就沒有人得到了,眼下我大明形勢大好,如果鄭安真的願意投靠過來,那麼就讓他繼任延平王一職,等到武安侯將廣西拿下,就讓他以延平王的爵位兼任廣西水師總兵又如何?”

“一旦收復廣西,那麼大明的形勢就明朗了,相信鄭安不會不看到這一點”

張七閉上眼睛沉默了一陣。

“也罷,眼下只有這個機會,就搏上一搏!”

又看了看眾人,“鄭安是鄭安,鄭經是鄭經,在鄭經還沒有投靠清廷之前,我們必須毫無保留地支援他,畢竟他以臺灣島一地就能吸引整個江南、福建的清軍主力,對於大明來說簡直是厥功至偉”

“還有,鄭家與日本人關係良好,而日本出產銀錠,在我們沒有實力征服日本之前,也只能透過貿易的方式弄來銀兩”

“故此,鄭家的地位更是非同小可”

“我現在擔心的是,如果將延平王的爵位賞給鄭安,會不會引起鄭經的不滿,不如這樣,如果這一次鄭安真的幫助了我們,那麼封他一個安平郡王還是可以的,鄭家的老巢就在泉州安平,封一個這樣的郡王也是恰到好處”

“如果鄭經對於這一點依舊不滿意,那就封一個惠安郡王”

又看向張九。

“告訴西班牙人的引導船,就說我們的船隻太大,能否就停在外港,明日一早再出動一艘船隻停到巴石河上去”

桑卡洛得知此事後不怒反喜。

“很好,九艘大型戰艦對於我們來說實在是一個太大的威脅,既然他們願意停在外港,那就由得他們”

當夜,那艘小船再次來到了外港。

梅索蒂堡。

“爹,答應他們吧”

堡壘一間還不錯的房間裡,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在哀求著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

只見這兩人也剪了短髮,穿上了西班牙人的紅色上裝,緊身白色褲子,那漢子竟然還戴著一個銀色的捲毛假髮。

中年漢子沉默了。

“爹,大明就要復國了!你錯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

“繼續說下去”

“爹,這裡的人雖然對我們還不錯,可他們依舊是夷人,我們是中國人,怎能長久屈居於他們屋簷之下?”

“夷人?你覺得他們是夷人?我問你,你信仰的是什麼?”

“這......,上帝”

“這就對了,我們都是信仰上帝的,而信仰上帝的老祖宗就在西夷那邊,呸呸呸,怎麼能叫他們夷人?他們哪裡像夷人了?人家有文字,有書本,也有國王,一切都有規制,在美洲還有遠大於中國的土地”

“這是夷人能夠做到的嗎?”

“爹,那你為何之前暗中接受了南詔王的聯絡?”

“這......唉,如果只是貿易往來,我自然可以為他們提供方便,但這樣的大事恕我不能從命,信兒,我們能夠在這裡安家有多麼不容易你是最清楚的”

“想當初,我們從臺灣島出發時,在南海遇到風暴,一共二十艘大船瞬間就消失了一小半,被風暴吹到這裡時,當我甫一得知這裡就是呂宋島時,這心裡別提有多彆扭了”

“那你為何......”

“當時,我們只有十二艘船隻,人馬六七百,而西班牙人很快就開來了五六艘大夾板船,夾板船,我以前同你講過,老王爺還在的時候,在料羅灣以幾百艘船隻圍攻荷蘭人的九艘船,最後還是依靠火攻取得了勝利”

“我們那時只有十二艘船隻,如何打得過西班牙人?”

“不過,桑卡洛總督還是饒恕了我們,並封我為甲必丹,這份恩情我始終記得”

“爹!”

鄭信氣呼呼地站了起來。

“難道你忘了王爺在臨終之前準備做的兩件大事嗎?”

“什麼兩件大事?”

“爹!這還是你說給我聽的,一件事殺了鄭經,讓鄭襲擔任世子,一件就是全軍駛往呂宋島,為那裡被屠殺的華人報仇!”

鄭信的聲音很大,嚇得鄭安緊張地看了看周圍。

見到周圍並無異樣,這才將鄭信狠狠地拉到自已身邊。

“傻小子!你瘋了!我現在告訴你,我鄭家並不虧欠大明的,雖然不能投靠大清,但與大明也是毫無虧欠,如果不是鄭家,大明早亡了!”

“雖然南詔王異軍突起,讓大明又恢復了一些實力,但人家大清可是擁有大半個中國,還擁有每年能提供上千萬賦稅的江南之地”

“大明,不過是日薄西山,苟延殘喘罷了,與他們做生意尚可,但幫助他們就莫想了!”

鄭信點點頭,“既然是這樣,那就趕緊回覆他們吧,免得人家乾等”

鄭安見他轉變突然如此之大,也是有些詫異,便說道:“信兒,你明白就好,我們,能夠在這裡立足就不錯了,至於其它的事情,想都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