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黃昏時分,有訊息傳來了。

“父王”

張貔帶著夜不收,眼下他正在向張七彙報。

“傑書大軍已經進抵瀘沽鎮,估計因為天快黑了,他不敢連夜趕路,故此便將大軍駐紮在那裡”

張七點點頭,“他是不是也派人佔據了瀘沽鎮東邊的桐槽?”

“正是”

“哈哈哈”

張七不禁大笑起來。

“看來他還是沒有吸取以前李國英部的教訓啊,傳我命令,等到天黑後,讓楊阿索帶領一個大營以急行軍速度進抵到桐槽附近,對了,你的夜不收可看住了通往桐槽的那條山道?”

“那是自然”

“很好,讓楊阿索從桐槽兩頭潛近桐槽堡,然後從兩頭分別壘起矮牆,以防傑書的援兵抵達,然後儘快攻下桐槽堡,卡住傑書大軍退往越嶲衛的道路”

“上次本王進入建昌城時就是楊阿索帶人攻克的桐槽堡,想必這一次他更是駕輕就熟”

“同時讓郝承裔帶領一個大營經小道北上,進抵到瀘沽鎮南面漫水灣附近,然後在那裡設定阻擊陣地,那裡就是以前高得傑阻擊張洪範的地方,郝承裔抵達後,先在附近山上埋伏著,等到黎明前時分敵人熟睡時立即下山佈置陣地”

“你的夜不收一起出動,消滅瀘沽鎮到漫水灣一帶的清軍哨探”

張貔問道:“那北面呢?恐怕朵思汗的四千騎擋不住傑書”

張七搖搖頭,“四千騎兵,又是依託狹窄的官道,若還是擋不住那就是天不滅傑書”

張貔說道:“我是怕朵思汗一見到達什巴圖爾就忍不住要主動出擊,就壞了我們的大事”

張七點點頭,“確實如此,這樣,讓親衛步軍五百人以及部分炮兵跟著楊阿索前往桐槽,佔據桐槽後讓楊阿索手下的當地人帶著經山道繞到冕寧衛,並在官道上設定阻擊陣地”

正說著,只聽一聲“報!”,然後一名親衛掀開了帳簾。

“王爺,打西邊來了一支騎兵”

“哦?看清楚有多少人?什麼裝束?”

“約莫兩千騎,都是部族騎兵裝束”

張七笑道:“這肯定是達什巴圖爾派出來打探虛實的前鋒騎兵,不不不,既然是部族騎兵,那麼就意味著不是他在青海的常備騎兵,他可捨不得孤軍前來,既然是這樣,那麼就讓馬承嗣再去衝擊一下”

沒多久,親兵又掀開了帳簾。

“啟稟王爺,馬將軍已經將敵騎擊退了......”

話音未落,馬承嗣就走了進來。

“如何?”

“王爺,末將一個衝鋒就殺傷了其至少一半人馬,剩下的都跑了,這下我們發財了,加上昨日的,繳獲的戰馬接近一千匹了”

......

瀘沽鎮。

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輕公子神色緊張地坐在鎮中一處宅院裡,其左右各坐著一些軍將,面前卻跪著一人。

那人沒有剃頭,還是蒙古人的裝扮。

在其左側首位坐著一位三十多歲的文官,此人叫李燦,正是前川陝總督李國英的長子,時任四川巡撫。

李燦下首坐著五人,都約莫三十多歲,都是綠營兵打扮。

從上至下分別是:

前夔東十三家之一、岐侯賀珍之子賀道寧;

賀道寧手下總兵、新化伯馮啟鳳;

前夔東十三家之一郝搖旗麾下總兵羅茂、馬進玉、武自強。

右側坐著四人,都是滿洲八旗高階將領打扮,從上至下分別是:

不久前才被清廷封為多羅郡王、掌管著青海蒙古諸部的固始汗幼子達什巴圖爾;

鑲黃旗都統巴雅爾;

正白旗副都統瑪哈達;

正藍旗護軍參領哈克三。

前五人各統領三千綠營兵,巴雅爾則統領著三千滿蒙漢八旗兵,李燦手下還有兩千督撫標營。

那跪著的人自然是帶著兩千和碩特部族騎兵前往建昌城視察的杜爾伯特部臺吉達爾哈。

達什巴圖爾自稱渾臺吉,餘者諸部酋長一個個都是臺吉,達什巴圖爾的三千精銳騎兵並沒有出動,達爾哈是自告奮勇前往的,沒想到還是吃了虧。

“罷了,起來吧”

聽了達爾哈一番陳述後,他還是寬宥了他,並讓他坐到右側下首。

“你等怎麼看?”

巴雅爾是新任成都將軍,本是蒙古人,還是愛新覺羅家族的額駙,不過一直待在京城,並沒有前往草原就藩,實際上是當成滿洲八旗來對待的。

他率先說道:“王爺,張七那廝只有千騎,卻能先後擊敗洪果兒、達爾哈,按照他們的說法,張七的騎兵人數雖少,但人手一把可以在馬上發射的短銃,對我軍的威脅極大,末將認為還是要慎重啊”

達什巴圖爾撇撇嘴,“他這是沒有碰到我的精銳騎兵,如果被我碰到,必定讓其吃不了兜著走”

他的三千常備騎兵是他壓制青海諸部的關鍵,也是配齊了甲冑的三千騎,故有此說。

李燦因為其父李國英慘死於張七之手,早就對他恨得牙癢癢的,當下說道:“王爺,下官還是認為應該儘快趕到建昌城下,並儘快堵住西邊缺口為上”

傑書說道:“南面官道狹窄,萬一賊軍在半路設伏又該如何?”

李燦說道:“王爺不用顧慮,其一面要圍困建昌城,時下那裡還有我軍萬餘人馬,他再是狂妄,最多也只能分出五千人馬前來設伏,五千人馬就想暗算我等?簡直是痴心妄想”

“不然!”

瑪哈達說道。

“我軍人數雖然佔優,但一旦天色黑下來,大軍擠在一起,而敵人用那種騎兵打頭,勢必會讓我軍陷入混亂,末將也覺得等到明日白天再說”

傑書看向賀道寧等人,賀道寧又看向羅茂,他雖然因為賀珍的緣故接管了他的人馬,但單論武勇和戰績那是遠遠趕不上羅茂的,他五人中也是以羅茂為首。

羅茂站了起來。

“王爺,各位大人,末將也是認為應該在白日再行軍,如果明軍前來,其區區幾千人想要打破我等幾萬人馬的大營幾乎不可能”

“若是半路設伏,就更不能連夜南下了”

“等到了明日早上,末將原率本部人馬作為先鋒為大軍開啟道路,只要能越過前面的漫水灣,前面就是一片坦途,賊軍人馬少,絕對擋不住我們的大軍”

傑書十分欣慰。

“羅將軍此言正合本王之意,這樣,各營必須留出三成的人馬值守,明日一早,就由羅將軍所部打頭,馬將軍、武將軍兩部繼之”

“抵達漫水灣後,羅將軍所部就在那裡紮營,建起防禦陣地,然後馬將軍、武將軍、賀將軍、馮將軍四部繼續前出,若是能趕在賊軍出動之前搶佔缺口就更佳”

“若賊軍又將缺口堵上了,則在缺口東邊紮下大營”

一夜無話。

黎明前,傑書被人叫醒了。

“王爺!”

叫醒他的是朝廷專門派給他的護軍參領哈克三,哈克三手下有五百巴牙喇騎兵。

傑書臉色發白。

“賊軍打過來了?”

哈克三搖搖頭。

“你倒是說話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王爺,賊軍......賊軍將瀘沽鎮三面出口都堵上了!”

“啊?!”

“王爺,賊軍分出了一部從山路抵達了桐槽,然後將其拿下了,堵住了我軍撤往越嶲衛的道路,時下瀘沽河河水還頗深,我軍只能沿著其北岸官道行走,桐槽落入了他們之手,我軍就只能向南或者向北了”

“南面的漫水灣也被一支賊軍堵住了,恰好堵在漫水灣北邊最狹窄處”

“那北邊,北邊呢?!”

“王爺,北邊的人馬最少,多半是從桐槽分出去的,只有幾百人,但彼等依舊將最狹窄一段官道堵住了,還有......”

“還有什麼?!”

傑書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訊息嚇壞了,竟一把抓住了哈克三的領口。

“王爺,北邊不光有幾百明軍步軍,後面開闊處還有一座大營”

“冕寧衛?”

“是的,冕寧衛在三河交匯處,賊軍只是堵住了南面一處官道,但北面冕寧衛城面前的開闊處突然新增了一座大營,這還不算......”

“你倒是說呀!”

“大營裡全部是騎兵,職部策馬抵近檢視過,至少三千騎!”

“啊?!”

半晌,傑書平復下來了。

“好一個張七,竟然是想將我軍圍死,不過就憑他那點人馬既要照顧建昌城,又要照顧這裡,他是如何辦到的?”

“王爺,騎兵大營裡也有一面旗幟,職部若是猜的沒錯,那應該是藏區中部一帶朵思汗的騎兵!”

“朵思汗?”

“是的”

傑書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張七啊張七,你端地狠辣,竟然提前聯絡上了朵思汗,不不不,阿玉奇那廝,這麼說冕寧衛的麻鋒也叛變了?”

“多半如此,以前張七第一次北上建昌時曾與麻鋒有一面之緣,想必自那時起就有了來往”

傑書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半晌大喊了一聲。

“擊鼓!升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