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山,夜幕徐徐拉上。
曾養性破了橫山大寨,眼下正躺在大寨唯一的一座土屋裡接受土司女人的按摩。
這一天,曾養性花費了半天時間攻破大寨,半天時間用來洗劫——橫山大寨位於一道峽谷的入口,後面就是方圓幾十裡的大草場,都屬於這處大寨的土司。
“搜獲上好馬匹近五百,牛羊無數”
想到手下不久前的稟報,曾養性不禁睜開了眼睛,其銅鈴大眼裡閃爍著興奮之色,讓兩個正在幫其按摩的丫鬟嚇了一跳。
不過,讓他略微有些失望的是,大寨裡面馬匹雖多,但繳獲的金銀財寶卻並不多,遠不及距離三鄉縣城較近的幾個土司寨。
作為耿繼茂麾下最厲害的營頭,他手下本就有了五百騎,眼下將馬匹閹割後即可增加五百騎,不過,增加了五百騎就要增加五百人的餉銀,而清廷一早就將靖南王麾下各路人馬的人數、餉銀定好了。
於是,則這多出來的五百騎的薪餉就要自已掏了。
按照手下的報告,橫山大寨往裡面再走約莫十餘里又有一處大寨,這裡是大戛勒,那裡則是小戛勒,大戛勒馬匹最多,但小戛勒卻擁有一口方圓幾百裡唯一的一口鹽井!
有鹽井就意味著有錢財,想到這裡,曾養性銅鈴大眼不禁眯上了,眼角掩飾不住滿滿的笑意。
雖然耿繼茂只給了他一日的時間,不過作為耿仲明最為忠心耿耿的部屬,他也不會忘記將馬匹、錢財的一半交給他。
“小王爺絕對不會拒絕的”
子夜,在血腥味和某種某名氣味的交織中,曾養性的三千人馬安然入睡。
這裡是一條長約十五里的峽谷,峽谷兩側則是連綿起伏的草場,在雲南這個地方若是還有大型草場,那隻能說明這裡的土壤十分貧瘠,滿足不了大型森林的成長。
不過正是因為如此倒是造就了這一大片草場。
之所以是峽谷,是因為中間是一條若斷若續的溪流,時下是冬季,溪流自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池塘。
大戛勒寨就建在峽谷最狹窄的入口處,橫跨在溪流之上,約莫三百米寬,想要進入這條峽谷,唯一的通道就是大寨的大門,現在自然被攻破了,大門被一發炮彈擊得粉碎,眼下就赤裸裸地洞開著。
不過,曾養性畢竟是宿將,在寨門以及另外幾處缺口處也安排了值守的,加上寨牆上的,由於整個三鄉縣北面所有的土司寨都被耿繼茂部攻破了,故此,時下也不可能還有人膽敢靠近這裡。
所謂攻破,對於此時的綠營兵來說,就只意味著一件事。
大部分人都被殺掉,少部分人被俘虜。
也就是說,此時的三鄉縣北面除了少數逃到更遠更深大山上者,便沒有更多的人了。
而敵人想要從其它地方來到這裡,最好走的路自然是南面的三鄉縣城,北、東、西三面皆是險峻的大山,少數人馬自然是可以過來的,但大隊人馬想要過來只能是痴人說夢。
特別是北面的廣西府城方向,那裡的山勢更高,還有南盤江阻隔,完全可以高枕無憂。
西面山勢與北面相仿,只有東面有一條羊腸小道可入,不過那裡遍佈著像小戛勒寨這樣建在險要處的土司寨,還是有明以來從不接受官府管轄的野人土司寨,明軍想要從東頭過來既很困難,也不會不傳出動靜。
故此,一般情況下,曾養性所部可謂是穩如泰山。
不過,曾養性還是在黎明時分被吵醒了。
“怎麼回事?!”
曾養性不滿地地看著吵醒自已的家丁。
“大人,東西兩頭都來了大量的土人”
曾養性雖然還有些懵懵懂懂,不過長期養成的好習慣還是讓他從這句話裡找到了破綻。
“胡說!東頭來了土人還可以說,西頭怎會還有土人,還是大量的?”
“大人,確實如此,雖然西頭大部分土司寨都被攻破了,但還有一個捨得寨因為建在懸崖峭壁之上沒有被攻破,捨得寨的土司與這裡的土司是姻親關係,而東頭小戛勒寨的土司與這裡是兄弟關係,故此......”
“哈哈哈”
曾養性狂笑起來。
“這麼說他們是準備趁著夜色前來尋仇的?走,去看看”
他先來到了西頭,東頭因為對著小戛勒寨,自然有所防備。
寨牆上寒風凜冽,曾養性不禁哆嗦了一下。
西面的場地十分開闊,只見那裡已經有一大片舉著火把的騎兵正在大呼小叫,聽那動靜,多半是在用土語罵人,幾乎所有的人都披散著頭髮,揹著這裡常見的小弓,舉著寬刃倮倮刀。
“什麼大量的?最多三百騎”
曾養性回頭狠狠瞪了一下叫醒自已的家丁。
“那我們......”
曾養性原本想出動自已的五百精騎去驅散這些人的,又想到更遠的地方可能藏著更多的土人,便下達了命令。
“慌什麼?就這點人馬也敢過來叫囂?若不是天色太黑,老子現在救出去滅了他們!這樣,叫左營不要睡覺了,馬上來這裡值守!”
值守將領問道:“要不要放一炮?大炮一響,必定將其嚇得四散亂逃”
曾養性點點頭,“放炮!放銃!驅散了事!”
“轟......”
“砰......”
作為下鄉來搶劫的曾養性所部,自然不可能攜帶太過沉重的火炮,不過四五百斤的中倍徑火炮還是有的,火槍也是清廷兵部直屬工坊仿照葡萄牙人的火繩槍製作的,一陣槍炮聲過後,土人們留下一些屍體後便四散逃離了。
兩頭都是這樣,見到土人慌不擇道逃走後曾養性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他的眼神很快就凝重了。
一里開外,土兵逃散後頓時將一支部隊讓了出來!
“蒯!”
曾養性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蒯方那廝來了?他是怎麼來的?”
終究是宿將,略一慌亂後便鎮定下來,他舉起了一支同樣仿造於葡萄牙的單筒望遠鏡。
“最多千餘人,這麼說暗處還有埋伏......”
話音未落,一個親兵氣喘吁吁爬上了寨牆。
“大人,東頭出現了明狗!”
“哦?有多少人?”
“似乎是張七那廝的一個大營,大旗上寫的是‘吳’字”
“吳字?那就是吳國安了,根據探子的報告,彼等一共四個大營,分別是蒯方、張乘龍、吳國安、郝元彪,這麼說還有兩個大營藏在暗處,不過這廝讓土人站在前頭又是怎麼一回事?”
正想著,大寨兩頭的遠處都想起了炮火聲!
“轟.......”
一發炮彈落到了大戛勒寨西側寨牆的上空,炸響後頓時將站在上面的清軍殺死殺傷了一大片!
曾養性頓時明白了。
“孃的,我知道了,蒯方這廝是利用土人逼近大寨後我方不敢出兵,只能在寨牆上放炮銃的當口測定了我方火炮、火銃的射程啊”
“敵人距離我這裡還有接近兩裡,他的火炮竟能準確地打到寨牆上,還是開花彈,難怪彼等如此有恃無恐,我現在該怎麼做?”
“時下撤到三鄉縣城還來得及,不過那樣的話肯定會被江元勳等人恥笑,老子是靖南王麾下第一猛將,絕對不能讓這些人瞧扁了!”
“不過,若是依託寨牆防禦,以敵人火炮的威力,沒兩下就轟塌了,但若是現在出擊,又怕他們還有藏在暗處的伏兵”
最終,還是張七部的威名讓這位歷經耿仲明、耿繼茂兩代人,都是靖南王麾下首席大將的曾養性退卻了。
“傳我命令,捨棄寨牆,全體退入寨內,對了,將火炮搬下去,另外,立即派出快馬前往三鄉縣城,稟報王爺”
他打的算盤是,“蒯方只有四個大營,若是等到了天明,等王爺大軍一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不過,蒯方顯然不會給他從容從寨牆上搬下火炮的機會,簡單三輪除錯後,火炮便鋪天蓋地飛了過來!
這自然不是老的短管火炮了,而是新式十公分野戰炮!
自從確定了四種火炮後,留給陸軍的便只有十公分、十二公分兩種了,這兩種將炮身、炮架拆開後最重的也只有四百斤,都在獨輪車快速運輸的範圍內。
故此,當天色大亮後,曾養性部只從寨牆上搬下來兩門火炮,東西兩側都只有一門,剩餘的全部被明軍的火炮毀掉了!
曾養性無奈,只能讓人佈置在被轟塌的寨牆附近進行防禦,然後靜等耿繼茂大軍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