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喀禪現在總算領略到了傳說中的“張七部極擅火器”的場景,雖然不是那批日軍留下來的裝備,但開花彈、燧發槍依舊讓他們心驚膽戰。
在過去的大約一個多小時裡,他的八旗兵已經傷亡了大約三成!
照這個局面下去,不出半日巫山縣城就要失陷!
故此,剛剛下到城牆,他就派出快馬讓距離他不到百里的巴東張勇部迅速向他靠攏!
作為昔日令人聞風喪膽的八旗兵,他自然不會說出“巫山縣城危在旦夕,立即前來救援”的話,只是“立即前來靠攏”。
當然了,作為我大清作為貼心、最為忠勇的綠營兵將領之一,今年四十四歲的張勇也是心知肚明,時下他的一萬大軍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佈置在巴東縣城對面的官渡口鎮。
沒有辦法,他的糧草大部分都放在那裡,他不得不考慮自已的後路,他自已也駐紮在官渡口。
另一部分則由他的義子、參將王進寶帶著駐紮在平陽壩,於是他只能下令讓王進寶立即拔營西進去救援巫山縣城。
說來也巧了,後來我大清的河西四將中的兩人都在這裡,當然了,此時的王進寶只有三十六歲,與張勇一樣都處於巔峰期。
得知有著三千精銳人馬的富喀禪還需要救援,王進寶二話沒說就拔營西進了,當然了,也是因為王進寶得知面對的可能是明軍中赫赫有名的張七,巫山縣隨時有可能陷落,他才不敢怠慢。
他不敢不快,清軍約束手下將領的還是那一套。
糧草。
方面指揮官,像富喀禪這樣的都帶著某一路的督糧道,於是,他這一路的糧草大部分都放在巫山縣城,同樣的,就算王進寶是張勇的義子,他的糧草大部分也控制在張勇手裡。
若是巫山縣城陷落,他這一路的一萬多大軍就要喝西北風了。
同樣的,一想到可能是張七,張勇也不敢怠慢,王進寶手下只有三千人,大部分兵力還是在他手裡,尋思再三後,他又派出了自已的次子、中營遊擊張雲翼帶領三千人馬先是北上平陽壩,然後尾隨王進寶的足跡而去。
於是,官渡口便只有四千人馬了,令他更為膽寒的是他的大部分糧草還放在巴東縣城,而往來轉運糧草的全靠正在香溪口一帶作戰的於大海,敵人既然能突然殺到巫山縣城下,肯定是攜帶了大量的船隻的。
幸好,就在他焦急萬分時,於大海的戰船陸續從他眼皮底下透過,顯然是去巫山縣城進攻明軍的,他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平陽壩距離巫山縣城接近百里,綠營兵大多是步兵,就算張、王兩部都是精銳,也要在次日才能抵達,張勇不禁又有些擔心起來。
......
隨著控制了臨江那一面的城牆,蒯方的整個營頭就上來了,等到當日臨近黃昏的時分,他們已經完全了佔據了整個城牆,但他們並未進入城內作戰,此前,富喀禪等人顯然有些不甘心,進行了多次的反撲。
在大半日的戰鬥中,他麾下的西安將軍、寧夏將軍所屬的三千八旗兵損失了六成多,眼下只有千餘人馬了!
而對於蒯方來說,居高臨下後,他們除了可利用燧發槍、弓箭進行射擊,還能大量使用上自制的手榴彈,也就是明清兩軍嘴裡的震天雷。
在掌握了黑火藥的完整秘密後,重達三斤中的震天雷從上往下丟下來後造成的破壞力可不是蓋的,加上燧發槍、弓箭的無死角打擊,讓富喀禪等人一籌莫展。
當夜幕降臨時,明軍進城了,並將富喀禪殘部壓縮在城中靠近後面大山的軍營裡。
與普通中原縣城不同,巫山縣城的軍營實際上就是緊貼大山的、完全位於東北角的整個城區,縣城只有三座城門,東、西、南,並無北門。
到了此時,富喀禪依舊沒有投降。
入關十八年後八旗兵的戰鬥力雖然下降了,但戰鬥意志卻還在,當然了,富喀禪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
由於緊貼大山,而且軍營所在城區的城牆又比其它地方高出一丈左右,已經相當於大城中的滿城了,何況他們剩下的一千人只守衛三面城牆就行了。
“一定會等到張勇部抵達的!”
站在軍營城牆上,看著城內比往日更多的燈火,富喀禪將拳頭握得緊緊的,並惡狠狠地說道。
他之所以這麼想,除了這裡距離巴東縣只有不到百里,自然也有對張勇、王進寶兩人的信任。
這兩人都來自西北,而且在鎮壓回亂時還都是他的手下,對於他們的能力十分清楚。
說來也怪了,到了晚上,明軍似乎不再攻擊了,或許是他們手中的火器想要瞄準並不容易吧。
還有,雖然軍營位於東北角,並佔據了四分之一個城區,但由於山城的不規則形,東門依舊掌握在清軍手裡!
若是張勇來了,他們還可以直接進城協助八旗兵防禦!
一旁的杜敏卻還保持著冷靜。
“大人,如今明狗佔據著水上優勢,而張勇他們想要過來就要跨越大寧河,雖然距離縣城最近的地方有一座木橋,但此時多半被明狗毀了,他們就只能從上游繞路”
富喀禪心理一凜。
“上游,還有多遠?”
“眼下是深秋,大寧河除了靠近河口之地,其餘地方都可涉渡,不過張勇、王進寶都是宿將,肯定不會在這些地方渡河的,縣城以北約莫十里的地方有一個琵琶洲,那裡河面很窄,也有一座木橋,也不知被明狗毀了沒有”
富喀禪心裡暗罵:“你也是副都統,在明狗入城之前你為何不親自派人前往那裡守護木橋?”
便道:“縣城以東,幾乎沒有開闊地,都是山道,我等站在城牆上瞧得清清楚楚,並未見到明狗北上,何況......”
“何況什麼?”
“副都統大人,難道你現在還沒明白?”
“明白什麼?都統大人,這都到什麼地步了,您有話就直接說吧”
“哼,那可惡的張七並不是沒有能力拿下軍營......”
杜敏霎時就明白了,“您的意思是這廝就是為了圍城打援,將張勇等吸引過來?”
富喀禪點點頭,“時下我軍已經將李來亨等部壓在茅麓山一帶,幾面都有大軍駐守,他們顯然是插翅難飛了”
“唯獨南面的香溪口一帶是由董學禮那廝守衛的,那廝前不久大敗於李來亨之手,朝廷並沒有對其太過責罰,而是準其戴罪立功”
“如果張七這廝將我部以及張勇的綠營兵消滅,就能直面香溪口,不好!”
杜敏問道:“大人,這又......”
富喀禪憤憤地說道:“我等在這裡看不見鐵鏈鎖江的地方,但卻能看見明狗船隻前往了那裡,自那以後,江上炮聲隆隆,但只過了半日炮聲就停住了”
“我等並未見到於大海那廝的船隻進來,也未見到明狗船隻回來,這就只意味著一件事”
“大人,難道是明狗擊敗了於大海水師,進而去往巴東了?”
“很有可能,那張七素來狡詐,肯定不會將目光都盯在這裡的”
杜敏也沉默了,半晌才說道:“眼下只能寄望張勇部能夠平安抵達這裡了”
......
縣衙。
張七也沒閒著,正在召集眾人連夜開會。
被派到王牛兒船上協助的張乘龍正在彙報。
“果如王爺所料,等王將軍帶著三十艘大船抵近鐵鏈後便立即下錨停住,幸虧時下是深秋,江水不深,堪堪能下錨”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於大海的船隊果然到了,大小戰船至少百艘,此時我部已經將兩岸控制鐵鏈的清狗全部殺死了”
“於大海也只能隔著鐵鏈與我軍對轟、對射,結果自然不出所料,半日後,他至少損失了一半大船,只得倉皇而退,而我軍卻沒有任何損失”
“王將軍趕緊讓人放下鐵鏈,又招來二十艘大船、十艘小船,一共六十艘船隻順流而下,追擊於大海去了”
“在抵近巴東縣城時幾乎要追上了,但終究是功虧一簣,由於還要執行王爺的命令,只能坐視彼等遠去”
張七皺了皺眉頭。
“清狗在宜昌府肯定還有船隻,其既然損失了一半大船,肯定會向宜昌府請求支援,屆時其就會再次恢復戰船數量的”
眾人不禁也擔心起來。
張七此時卻笑道:“怕什麼?於大海抵達宜昌府容易,但想要逆流而上並不容易,何為三峽?那就是隻能在白日裡行船,所謂千里江陵一日指的是順流而下,並非逆流而上”
“瞿塘峽、巫峽還好,最東邊的西陵峽雖然江面寬闊一些,但江裡礁石到處都是,想要晚上逆流而上,就算是最有經驗的船伕也難以做到”
“繼續說下去”
“是。按照王爺的命令,王將軍抵達那裡時巴東的援軍多半已經大部開往巫山縣了,只在官渡口留下少量人馬鎮守,因為對岸的巴東縣城是他們的糧草大營所在”
“船隊載著張五將軍的營頭,立即在巴東縣城碼頭停靠,並在對岸清狗的注視下襲佔了巴東縣城,這才得知鎮守巴東縣城的是一個叫做張勇的提督,他在巴東縣城只留了五百人馬,大隊人馬全部佈置在江北的官渡口到平陽壩一線”
“張五營一鼓而下,此時天色黯淡下來了了,船隊也只能停靠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