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張七又拜訪了昆明的主要文武官員,各有不菲金銀奉上,雖然也有些人堅辭不受,不過大部分人還是收下了,於是,當他甫一踏入昆明城那種甚囂塵上諸如“暗收農戶,獨霸一方,包藏禍心”之類的言論頓時少多了。

實際上,以張七眼下的地位,完全可以不用理會這些人的,不過大明雖然已經是末期、殘期了,但老毛病依舊存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用金錢解決的何須再多費口舌?

臨行前的晚上,他再次拜見了李定國。

“殿下,您認為清狗這三年為何消停下來了?”

這幾日服用了青蒿素後李定國的病情顯然大好了,不過他對張七的話並沒有直接回答。

“哦?看來老七雖然身在緬甸,也沒忘了中國之事啊,你說說看”

張七說道:“殿下顯然一早在四川、貴州、三省派遣了大量的暗探,不知能深入到什麼地方?”

李定國點點頭,“不錯,不但本王派了,吳三桂等顯然也向我方也派了,想要完全防備幾乎不可能”

張七暗忖:“李定國是名將,雖然在政治上十分幼稚,但在軍事上的嗅覺還是線上的,他此時安然坐鎮昆明,顯然是看到了清軍並未在四川、貴州、廣西與雲南交界處大量集結的跡象”

“清軍尚未大量集結,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了”

心中一凜,問道:“朝廷可向川東派遣了使者?”

李定國神色一黯,“派了,還順利返回了”

“這麼說川東鄂西的大順軍餘部已經......”

李定國搖搖頭,“幸虧這幾年清狗主力在雲南戰敗後便將重心放到了川東鄂西一帶,以前,那裡的大順軍餘部至少有十萬人,不過眼下彼等已經被從四面八方壓過來的清狗壓縮在興山縣一地”

“原本臨國公李來亨擊敗了湖廣提督董學禮,並讓駐紮在南岸巴東的皖國公劉體純部北上與其匯合”

“不過清狗終究勢大,最後將李來亨、郝永忠、劉體純、袁宗第四部壓縮在興山縣某地,你知道使者是誰?”

張七答道:“想要從那種險象環生的境地搞清大順軍餘部的訊息,普通文官是不行的,難道是殿下親自派出去的勇士?”

李定國點點頭,“不錯,我讓吳三省帶著三十名夜不收扮成清軍模樣坐船直抵巴東,得知皖國公已經北撤後趕緊北上尋找,後來又抓獲了一名清狗千總,以及一名已經投降了清狗的明軍將領”

“這才知曉他們的境況”

張七不禁有些著急了,“吳三省是何時回來的?”

“不到十日,他去時三十人,回來時只剩下三人”

“見到臨國公他們沒有?”

“沒有,清狗已經將臨國公他們壓縮在一處東西只有百餘里長,南北只有幾十裡寬,以茅麓山為中心的狹小地帶,吳三省他們回來花了一個月時間,此時恐怕......”

張七大驚失色。

這幾年他一直在密支那忙著自已的事,幾乎完全忘了還有夔東十三家這件事,按照李定國的說法,李來亨等人剩下不了多長時間了。

他顯然不知道歷史上李來亨等人堅持了多久,不過由於這幾年清軍放鬆了對雲南的打擊,而將重心放到了李來亨等人身上,估計李來亨他們面臨的境況恐怕比歷史上還要險惡。

眼下只有一個辦法了。

他決定晚走幾天,與李定國又聊了一陣後立即離開了晉王府。

回到自已的府邸後,他對張九等人說道:“這幾日我要出去一下,你等再多等幾日”

說著不理張九勸阻,立即將他打發出去了。

光環出現了,一身現代服飾的張七來到了後世的昆明,幸虧他身上還有不少現金,但由於沒有身份證,既不能坐飛機,也不能坐火車,只能用假身份證租了一輛汽車,然後沿著高速公路拼命向興山縣趕去。

茅麓山此時已經是湖北省興山縣一個景點,也有公路抵達,當下便按照導航儘量走高速,只花了一天多便抵達了茅麓山!

在廁所裡換了一套明軍服飾後,他再次合上了龍鳳玉佩。

“什麼人?!”

晚上,一大群衣衫襤褸的明軍從四面八方衝了過來。

見此情形,張七頓時鬆了一口氣。

張七身上帶著一個夜不收頭領的腰牌,當即高高舉起。

“我是來從雲南過來的,有要事要向臨國公等人稟報!”

眾人見只有他一個人,便也沒綁他,只是押著他去山中的大寨。

半晌,原本只有幾盞昏暗孤燈的山寨大堂頓時燈火通明起來!

只見上位坐著兩人,一位年近六十,穿著一身二品文官袍服,一人三十左右,卻是太監打扮。

下首兩側各坐著三人,其中也有一位中年文士,還坐在上首。

上位那老者喝道:“你真是從雲南來的?”

張七點點頭。

“可帶來了陛下的旨意?”

張七搖搖頭,“諸位大人可知道永昌王張麒?”

來之前,張七也在考慮一個問題,如果他自稱是朱由榔或李定國派來的,人家細究起來肯定通不過,自已三年前闖下偌大名頭,李來亨部也應該俘獲了不少清軍軍將,特別是香溪一戰,肯定俘獲了一些湖廣提督董學禮的手下。

逼問之下沒準能夠知道自已的名字。

果然,只見一位四十餘歲的雄壯漢子頓時站了起來。

“你是永昌王派來的?”

張七點點頭,“請問......”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說道:“我就是李來亨,對了”,他指著坐在上位的兩人繼續說道,“這位是大明五省總督、都察院左都御史洪部院洪大人,這位是我軍監軍潘公公”

“這位是皖國公,這位是靖國公,這位是益國公,這位是韓王殿下”

張七隻得一一見禮。

說完又杜撰了一番自已是如何突破清軍的包圍趕到這裡的,他本是夜不收出身,一支軍隊來到這裡不容易,但一個人過來也是有機會的,眾人聽完後頓時相信了。

不過那潘公公顯然有些不信,“你說你是永昌王派來的,有何憑證?”

這一節張七倒是早有準備,他掏出了自已的大印!

雖然只是一個郡王,但朱由榔顯然還是捨得花錢的,為他特意鑄造了一枚白玉為底,上面鑲著一頭金獅的永昌王大印。

說著他又掏出了皇帝前後兩次任命他為建昌王、永昌王的聖旨。

這下那潘公公顯然相信了,見此情形李來亨說道:“前不久末將抓了一個董學禮那廝的師爺,逼問之下這才知道了雲南的事”

“永昌王原本是晉王麾下的夜不收總管,在晉王設伏磨盤山一戰中大放異彩,晉升為參將,後來單人匹馬闖到建昌,又幾乎以一已之力捏合建昌明軍大敗李國英、鄭蛟麟,還俘獲了李國英”

李國英在進攻郝承裔之前也曾揮動大軍進攻川東,很是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豈有不知的?

“然後又帶著建昌明軍南下,此時我大明幾乎失去了全部雲南國土,建昌王成功退到了緬甸國境內,然後又反攻靠近邊境的永昌府,大破吳三桂那奸賊的人馬,後來又再次在磨盤山設伏,全殲清狗偽王羅可鐸的一萬多大軍”

“那之後他先是冊封為建昌王,後來又被封為永昌王,就以永昌府為其封地”

說著他又看向張七。

“你叫張四,可是永昌王的親族?”

張七答道:“不是,我等以前都是晉王麾下大定營左營參將張德順的義子,義父一共有十個義子,最後按照年齒依次稱為張大、張七等”

“眼下我舔為永昌王中軍參將、兼王府親衛總管”

李來亨點點頭,他一把抓住張七:“傳聞的那些是真的?”

張七點點頭,“自然是真的,自從有了永昌王鎮守雲南,清狗不敢越雷池一步,得知貴軍的訊息後,陛下、晉王也先後派人前來打探訊息,可惜都沒有找到諸位,在下不才,幸運地抵達這裡”

李來亨說道:“小兄弟一路辛苦了,不如......”

張七搖搖頭,“我不餓,眼下事態緊急,我等還是商議大事吧”

李來亨看向其他人,見他們都不反對,便說道:“小兄弟請說”

張七說道:“按照王爺的吩咐,在下首先想知道的是,諸位還剩下多少兵力,家眷又有多少?”

李來亨神色一黯,“我等四部加起來應該還有萬餘人馬,不過都守在易守難攻的山頭,家眷數目更多,加起來恐怕還有三萬之多”

“糧草呢?還能支撐幾日?”

李來亨說道:“若是清狗每日無休止攻打,我等最多還能支撐一個月,如果只是圍困,隔三差五打一下,應該還能支撐三個月”

張七點點頭,“清狗最近是什麼狀況?”

李來亨說道:“說來也奇怪,清狗至少有三日沒有進攻了”

張七卻道:“不好,清狗肯定正在轉運大炮,一旦大炮到了,諸位的境況就更加不妙了”

眾人的神色也凝重起來。

張七說道:“整個雲南,願意派兵前來援救諸位的,也就是永昌王了,從現在開始,你等要堅持至少三個月,將寨子修建得更加牢固,一定要堅持到永昌王抵達的那一天!”

又說道:“我必須儘快回到雲南通知永昌王,不能在此多耽擱了”

說完便拱拱手向外走去,沒多久就消失在夜色裡。

張七走後,李來亨說道:“如果是其他人前來救援,沒個一年半載是不成的,但若是永昌王,他說三個月便是三個月,張四提醒了我,明日一早我等趕緊將山寨再次加固,若是清狗的大炮真的來了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