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確實已經深了。
帳篷裡的燈都熄了。
何沐已經哄何玉瑤睡著了。
但何良還是感覺自己挺精神的。
猶豫了片刻道:“豐先生,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吧。”
“今天白天,豐先生給呼延將軍出了一計,為什麼那一計能對付給敵軍出謀劃策之人?”
“這個……”
豐洛意負手回頭,笑問:“你跟你哥從小一起長大,他教過你怎麼看人心嗎?”
“沒有。”
“那麼何良你覺得,人心複雜嗎?”
何良點了點頭:“我聽爹和村裡的叔叔嬸嬸們說過,人心非常複雜,外面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害人,可沒有我們何家村的人善良淳樸。”
豐洛意卻搖了搖頭:“人心和人性其實很好理解。”
“怎麼說呢?”何良不解。
豐洛意道:“何良你要記住,每個人都是自私的,生物生存的第一要務首先是滿足自己,這一點不管放在任何生物身上都一樣,仙人也不例外。”
“所以你將來分析人心和人性的時候,不要參雜你的道德觀、是非觀、價值觀等等,只要從‘人性本私’這一點去看待,一切都會豁然開朗。”
“舉個例子,有人殺人越貨,分屍藏匿,以達到奪人財物的目的,顯然是為了滿足自己。”
“有人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同樣也是為了滿足自己被灌輸的價值觀。”
“不同之處是一個害人,一個幫人。”
“害人之人,拋棄了人們為了更好的共同生存制定的公序良俗,就不要怪其他人會把他當成異己,加以剷除,因為別人也會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消除威脅。”
“幫人之人,當然會得到其他人的尊敬,不過也可能是嫉妒,暗害,或是汙衊。”
“因為歸根結底,任何人做任何事的先決條件,都會先從滿足自己出發,這就是人性本私。”
“所以在我看來,人性並不複雜,說複雜是因為當中有著千變萬化。”
“但是何良你要清楚,你不是研究人性的專家,不用想的那麼複雜。”
“只需從我教你的角度看待人性,你會發現,任何人的行為都可以得到解釋,假設你將來遇到對手,也能很快知道對手想要什麼,為什麼會想要,能想出應對之策,便足夠了。”
豐洛意望著何良努力思考的臉,笑著問道:“給你分析了一通人性,如何?能看得出我給呼延將軍獻計的用意嗎?”
何良猛地搖頭:“豐先生恕何良愚鈍,真的看不出來。”
豐洛意哈哈一笑:“沒有關係,你見的人和經歷的事少,想不到也正常,這樣,等明天早上起來你問問你哥,豐某也很有興趣聽聽他的高見。”
“行吧,我先去睡覺了,先生晚安。”何良像個學生一樣作揖行禮。
豐洛意則擺了擺手:“去吧。”
何良這才鑽回帳篷睡覺。
……
翌日清晨,最早起來的人還是何沐。
但剛剛鑽出帳篷,他就看到豐洛意坐在坦克邊上,輕搖羽扇。
“豐先生早。”何沐打了一聲招呼。
昨晚豐洛意跟何良聊得很晚,何沐也看到了。
心想修為高的修士,睡覺這種事,也可睡可不睡,的確省事。
“何先生早。”豐洛意也回了一聲招呼,隨後見何沐只是起床洗漱,似乎並沒有要出攤的意思,問道:“先生今天不出攤嗎?”
何沐吐出嘴裡的泡泡,搖了搖頭:“今天早上不出攤了,何良要去購置材料,我這邊也要去準備一些東西。”
見豐洛意搖著羽扇走來,何沐隨意問道:“修士中用羽扇之人極少,先生的這把羽扇,是不是有什麼名堂?”
“沒有什麼名堂。”
豐洛意道:“只是在下有位故人告訴在下,他的家鄉有位古人,被人譽為諸葛武侯,此人才華橫溢,活著的時候喜歡拿著一把羽扇,由於在下敬重武侯,這才模仿做了一把羽扇。”
何沐聽完稍稍一愣。
為什麼自己的腦海中,好像也有關於這個諸葛武侯的記憶?
不過這段記憶有點模糊。
應該只是碰巧。
本來就是閒聊,何沐繼續一邊洗臉,一邊問道:“能得到豐先生敬重,這位諸葛武侯,一定是位道法高深之人吧?”
“不,他只是一介凡人。”
何沐有些驚訝:“先生這樣的修士,也會去敬重一個凡人?”
“哈哈……”豐洛意笑:“凡人也好,仙人也罷,豐某自認如果也是一介凡人,未必可以做到武侯所做之事,又有什麼理由不去敬重他呢?”
“說得也是。”何沐笑道。
兩人閒談之際,何良也跟著爬了出來。
昨晚他睡得很晚,今天倒是起得很早。
見豐先生正跟何沐聊著,立刻過來問道:“哥,問你個事。”
“說。”
何良看了一眼豐洛意,才道:“哥,昨天豐先生給那個呼延將軍獻計,你看出了豐先生的用意嗎?”
何沐不解:“你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何良略撒嬌道:“我好奇嘛,哥你快說。”
何沐意識到了這可能是豐洛意想知道,搖了搖頭:“沒看出來。”
“哥!你可不要騙我!”何良有點不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何沐在他心中就好像無所不知一樣。
“真的看不出來,豐先生是高人,做的事情自有用意,我們又何必去猜呢?”
何沐聳了聳肩,轉身去裝甲車裡找紙筆,準備寫下材料清單。
豐洛意從頭到尾都沒說話,但卻一直在偷偷留意何沐的神情。
憑藉他對何沐的瞭解,可以斷定何沐肯定已經猜出他的用意。
因為按照何沐以前的做事習慣,如果他看不出來必然會心生好奇,大機率會用語言進行試探。
現在問都不問,只能說明他對此事胸有成竹,所以不用再問。
看來主公恢復得相當不錯。
豐洛意為此感到欣喜。
情況也正如豐洛意所料。
何良過去幫忙的時候,何沐才偷偷對他說道:“豐先生的用意不難猜,但是我告訴你,你不能告訴別人。”
“為什麼?”何良不解。
何沐扎巴了一下嘴道:“我們這不是跟豐先生還不熟嗎,萬一他不爽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修看穿他的心思,我還活不活了?”
“恩,哥說得有道理,但我覺得豐先生不是這樣的人。”
“想完全看清一個人,除了需要耐心,還要一起經歷一些事情才行,我可不想回頭拿武器跟他拼命,人好歹也算玉瑤的半個親人,沒那必要不是?”
何良點了點頭:“行吧,我答應哥不告訴任何人,所以豐先生的計策,到底是何用意?”
何沐瞅了一眼外面,見豐洛意正陪著玉瑤聊天,這才說道:“想知道豐先生的用意,首先要了解人心,何良,我記得我沒有跟你說過,怎麼看人心吧?現在教你……”
何沐吧啦吧啦講了起來。
可是剛說兩句,卻被何良打斷:“哥,你說的這些昨天晚上豐先生跟我說過了,他說……”
何良把昨夜的話重複了一遍。
內容跟何沐的想法一模一樣。
何沐眉頭緊蹙。
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豐先生的話跟他的記憶重合了。
實在叫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