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突然眼中迸發出一股仇恨的視線，猶如實質，之後瞬間又變成宕機一片，“有什麼用，被他老子賣了，賣身契都簽了，反正在這個家也好不到哪去，不是今天被賣，就是明天被賣，要不是我老婆子老了，肯定也把我給賣了。”
杜十娘眼中失望，對小兒子都能如此漠視，對一個五歲就被賣了的彭來順又能有多少愛。
站起來，再次環視一遍這個家，能用的東西全都破的破，爛的爛，這個老婆子接下來的日子只會更加難過，不過這些都和她沒什麼關係，想要活路，是靠人走出來的。
“走吧，不是她，她沒有這個力氣。”
出門，頭頭在路上問她，“你怎麼知道她沒那個力氣？萬一她還有同夥呢？”
“因為她的手在爭搶小兒子的時候脫臼了，你沒發現嗎？她哭的時候一直用左手抹眼淚，右手一動不動，而且你那個兄弟嚇唬她時，我看到她後退是用左手撐著。”杜十娘走出門外，對著天空發呆，她覺得做捕快也不容易。
頭頭站在她身邊也跟著抬頭望天，大朵大朵的白雲就像包子一樣，看得人餓，乾脆低下頭，“你先把錢結了，我們幾個都還沒吃早飯，反正這會兒也到了城裡，我買點包子帶回去。”
杜十娘乾脆利落數出三十個銅板子交給他，又強調了一遍其中有十文是那個提供訊息的。
頭頭去買包子，約定了再城外碰面，杜十娘乾脆就從彭來順家裡慢慢走出城。
從周圍情況來看，彭來順家本應該是這片算得上是條件挺好的人家，結果因為賭博弄成這樣。彭來順他老子真不是個東西，這樣的人居然還能活這麼久。
不是，打住！她是來找線索的，怎麼同情起一家人了？
杜十娘走在這茅草屋之間，聽著兩邊人聊八卦。
“彭老婆子真慘，碰上了那麼個人，現在小兒子也沒了，這以後還不知道怎麼過。”
“就這樣過唄，還能怎麼過，這外城誰不慘？”
“聽說有人在賭場又碰見老彭了，嘖嘖，賣了親兒子轉頭就把錢又送回去，真是讓人不明白。”
老彭？彭來順的垃圾爹？
杜十娘腳停下，調轉方向來到那人面前，“大哥你說的老彭在賭場？”
“是啊？怎麼？他也欠你錢？你直接去如意賭場就能看到他，瘦皮臉，人矮矮的人，顴骨上有兩顆黑痣，缺一顆門牙，左手讓人砍了兩截，你在賭場晃一圈，你就知道是誰了。”
“好嘞。”
杜十娘直奔如意賭場，說起來這個如意賭場就和天線樓隔了一條街，不過一頭在東，一頭在西。
如意賭場。
杜十娘還沒到門口，裡面就是嘈雜的聲音，崩潰的質問，淒厲的哀嚎，還有其中最主要的氣氛，就是瘋狂。
結果未揭曉時的瘋狂，輸了孤注一擲的瘋狂，贏了不想離開的瘋狂。
杜十娘反感這裡，忍著心中強烈的嘔吐慾望，在裡面找了一圈，滿眼都是人，吵吵嚷嚷的聲音，加上心裡對於這裡的厭煩，連如意賭場內部什麼樣都不知道，她就剋制不住的走出來。
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扶著門嘔吐，實在是這一幕太刺激了，一輩子攢錢的她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場面，怎麼能有人將錢壓在那虛無縹緲的運氣上，而桌上銀子也是她目前為止看到數目最多的。
銀山，這是她的想法。
嘔～
杜十娘再次看向如意賭場，心底隱隱產生畏懼。轉身邁向城門，她要將事情給頭頭去做。
蹲人的事情頭頭已經安排下去了，杜十娘只管等著結果就好，不過她也不是隻會傻等，到李府外轉悠一圈，這事畢竟出在李府，多轉轉總沒錯，除了李府，她還去了趟恭親王府，想看看能不能打聽周明月的訊息。
李府的翠環天天都能出府，沒準玉茹也需要買點什麼出來。
一天沒蹲到人，倒是看到了一個大夫模樣的人進出了一次。
杜十娘連忙跟上去，拉著大夫打聽情況。
“大夫，你是給側妃看病嗎？側妃身體怎麼樣？好沒好？能不能吃雞蛋雞肉這些？”
“我不能將側妃的情況透露給外人，否則我還怎麼在恭州府混下去？”
“我不是外人，我是側妃在外面的朋友，就是關心關心，那大夫不用說那麼細，你就說她好不好得了吧。”
“頭疼腦熱的不吃藥那也好不了，我只是開方子的大夫，好不好還得看她自已造化。”
看造化？那不就是看老天爺臉色？
杜十娘追上去，被大夫一陣怒吼，“你在這樣糾纏不清坑害我，恐怕好得了也變得好不了。”
杜十娘嚇得鬆手道歉，大夫怒哼一聲。
回宅子的路上，憂思重重，她會這麼追著彭來順這件事情，是因為她想知道一個結果，周明月是被人陷害的，她心底一直害怕一件事情。
就如縣令判斷的那樣，她害怕周明月是因為幫她創造進入恭親王府收夜香的機會，才會被彭來順記恨。
剛到宅子門口，就看到引路到彭來順家的乞丐蹲在外面，看見她趕緊起來，“善人，找到老彭了，他在一家客棧住著，專門給人看馬。”
“他有活計？那怎麼還要賣孩子？”
杜十娘詫異，她以為老彭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地痞，沒有收入才會幹盡這些喪天良的事情。
“這我就不知道，只知道我們的人跟著他到了客棧外就沒見他出來。頭頭讓我領你去。”
杜十娘一路跟著，到了一家叫順風客棧外，客棧的後院，馬車進出的地方，她看見了老彭。
對著每一個人迎來往送，主動招待，還會幫人刷馬，講些照料馬的小知識。
如果不是她知道老彭做的那些事情，她肯定也會以為這個老彭是一個好人，和無數人一樣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