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正國這些天一直受氣,這會兒還被冤枉,當下站出來,“你什麼意思?你想說是我們偷的?我還說裝進你的荷包了,現在就是想找個替罪羊。”
“放肆!我們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不感激還誣賴我們,有沒有偷,一搜便是。”
翠環二話不說,指了幾個人搜身。
吳寡婦四下躲避尖叫,“哎哎哎!你們別碰我!非禮啊!”
杜十娘一看翠環眼神掃到她這,眉頭一皺,這男女授受不親道理她還是知道的,真要是讓這些大漢在那麼多人面前搜了身,她還有什麼名聲可言?王文到時候指不定怎麼想她。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她還不是一條強龍,就是一條泥蟲。腦子快速轉動。
翠環招呼幾人指著杜十娘,“給我搜!”
杜十娘表情慌亂,她還沒想好辦法,那些大漢已經就要抓著她,乾脆破罐子破摔,大家都別要名聲!扯開嗓子大喊,“非禮啊!殺人啦!恭州府的大人要殺人啦!”
這衝破天的嗓門,頓時又招來好些看熱鬧的,裡三層外三層。容管事,翠環臉色一變。
翠環表情扭曲,“瞎喊什麼!還不快給我摁住她,封她的嘴!”
杜十娘也不傻,在驛站馬廄,東躲西藏,嘴裡一邊喊道,“我家出了舉人!恭州府大人物要逼死良民!”
看客越來越多,好些人還打量容管事和翠環,有人振振有詞說見過她們,說什麼不是第一看到這樣的一幕,專門派來處理見不得光的事情......
容管事臉黑的不能再黑,再說下去,不用等她回去,夫人就要派人來找她算賬,硬著頭皮面對圍觀群眾解釋,“各位莫聽這無知農女胡說八道,只因我們丟了一件重要的貨物,正在補救罷了。”
杜十娘扯著嗓子,“你們自已不搜,光欺負我們算什麼回事!東西你放的,不見了就癩我們,好沒道理!我是窮,可我窮得有骨氣!我清清白白閨女,你讓幾個大男人搜我們,這不是要逼死我嗎!還說什麼恭州府要接我們這些舉人親眷團聚,我看你們就是沒安好心!”
越臨近恭州府,來往得人越多,這家驛站也比杜十娘見過的前些個大,此刻聽到這事和恭州府有關,當時四下議論聲更是不加掩飾,有人說容管事她們行事太過分,恭州府仗勢欺人。
容管事真是氣狠了,對著聲音來處,“閉嘴!我親自搜!翠環,給我摁著!”
換成女人,杜十娘不好再躲,再躲就變成心虛,慢慢站出來,還說道:“我雖然不認字,但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這麼多人面前搜身,還不如拿一根繩子給我,我吊死在這!”
容管事咬牙,到底是找了一間房。
外面還跟著熱鬧的人,房門一關。
杜十娘擼起袖子,“我自已來,不勞你們動手。”
“哼!好渾水摸魚嗎?翠環,你去給我摁著,我親自來。”
翠環看著苗條,手上的勁道也不小,雖然不至於掙脫不開,但後半程路還要靠她們才能到恭州府,杜十娘忍了又忍,額頭青筋直蹦,剋制身體沒反抗。
容管事粗暴扒開她衣服,連小衣也不放過,整個人光溜溜的,什麼也沒搜出來。
容管事這才冷聲道:“哼!在沒找出來前,你們就沒脫離嫌疑。”
翠環掏出帕子擦手,“快穿上吧。”
杜十娘咬著牙,將今天的萬分屈辱往肚子裡咽,氣到腦袋發昏,卻什麼都做不了,一件一件將地上的衣服撿起,穿好,板著臉推開門出去。外面熱鬧人群還圍著,那些眼神落在身上,她覺得好像衣服哪裡沒穿好,忍了又忍,撥開人群跑了。即使脫離了人群,她仍覺得有一塊沉重的牌子插在她身上,讓她想到了七姐,想到了那雙沒有光彩的雙眼。
心底對於翠環和容管事的恨意高漲。
“下一個,吳寡婦你還不快進來!”
翠環脆生生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杜十娘注意到吳寡婦眼神躲閃,舉動畏縮,想到她的德行,心頭直冒火氣,走過去,用盡平生的溫柔,對她說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搜身而已,我們沒做過的事情,總不能叫人非賴著頭上。”
吳寡婦眼珠子一轉,杜十娘就知道贓物不在這人身上。
兩人都沒搜到,容管事和翠環臉色越發難看,看著外面的一堆人,翠環更是惱火,“看什麼看!散了散了!什麼熱鬧也敢湊過來。”
這次出現不愉快,翠環沒心思管她們,杜十娘找小二問過之後,才知道壓根就沒給她們訂房。還是小二的看她可憐,引她到一間柴房,“雖然是柴房,但是我們累了也會在這休息,你和那幾個人在這湊合一晚上,不要錢。”
杜十娘道謝,在吳寡那一家子鬼鬼祟祟磨蹭到她身邊,想要蹭一晚時。
杜十娘回頭,陰狠一笑,“讓我說你什麼好,不見東西,難道懷疑的第一個物件不就是你們。”
吳寡婦裝傻充愣,“十娘你說得什麼,我沒聽懂,鬧這麼一出,大家累了。還是趕緊睡吧。”
“是嘛,我覺得這事肯定不會完,你說她們還有什麼招?這一次僥倖躲過了,下一次荒山野嶺的地方,你說那些帶刀護衛會不會拿刀架在脖子上,逼我們認罪?”
“不可能,這不是傷天害理麼。”吳寡婦立刻反駁。
杜十娘幽幽的聲音,再配上她說的話,吳寡婦想想就覺得害怕,今天要被搜身的時候,她魂都嚇沒了,這麼多人,荷花村那麼多人說她勾男人,可只要沒被人逮到,她就有臉不認,有地活,可在這麼多人面前搜身,別說名聲,杜正國那她還有什麼資本拿捏,男人都是圖女人身子,沒了身子,拿什麼留住男人。
杜十娘見她動搖,繼續吐信子說話,“拿了東西遲早要被抓,如果能趁著翠環還沒找出來的時候,將東西還回去,這事就是一場烏龍,容管事她們在我們面前總要低一頭。”
吳寡婦立馬問道:“還回去?這會子那貨車圍得滴水不漏,還回去不是找死。”
杜十娘心底火氣直冒,咬著牙死死壓著,深吸一口氣,“這簡單,那就放到一個誰都不會懷疑得人身上。”
瞧著吳寡婦打量得目光,杜十娘冷笑,“那個賊可別蠢到從自家茅房放到柴房,地方是不一樣,可在人家眼裡那都一樣。”
“那你說,那個賊會放到哪?”吳寡婦試探道。
杜十娘掃了眼坐到一旁的杜家父子,重點落在杜文虎身上,“文虎好像對翠環姑娘有意思,不過這身份地位恐怕是一輩子都難完成坎。不過我有一個法子。”
“哎,你怎麼說起這個,快回我話啊。”
杜十娘沒理吳寡婦,倒是杜文虎刷的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搓著手,臉色激動,“什麼法子?你快告訴我,只要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那東西在哪。”
最後幾個字,杜文虎是在杜十娘耳邊說的。吳寡婦氣急敗壞,揪著兒子耳朵又打又罵,“你個不孝子,為個沒影的媳婦就要賣了娘,我都是為誰?還不是為了你。”
杜十娘冷眼看著,“身份地位不同,就把它變成一樣,你還怕不能成事?至於怎麼變成一樣,那就看你孃的手段。”
杜文虎眼珠子一轉,很快就明白過來,拉著吳寡婦到一旁咬耳朵。
杜十娘注意到吳寡婦又驚又疑,在杜文虎的催促下,好半天才應下來。緊接著這一家子就出去。
話說到這份上,這家子一向歪點子多。杜十娘也放心由著他們去,晚飯時間,到大堂晃一圈,本想找小二拿幾個饅頭,就見容管事和翠環坐在一塊,面前一桌飯菜。
當下腳一轉,在桌上也坐了下來。用筷子插了三個饅頭,抬手撕下一個雞腿。既然粗鄙,她就粗鄙到底,容管事也拿她沒什麼辦法,恭州府的名聲,就是她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