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床的女孩睡得很熟,臉上還帶著淺淺的微笑。
她似乎對周圍正在發生的詭異事件毫無察覺。
在看到女孩的瞬間,納蒂亞的大腦一陣抽痛,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強行侵入她的腦子。
納蒂亞下意識伸手扶額以緩解突如其來的痛苦。
腦海中自發地生成一些支離破碎的回憶。
想到先前自已不受控制做出不符合她性格的行為,納蒂亞總覺得這些無端生成的記憶是屬於另一個靈魂的——那個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納蒂亞。
她的名字是納蒂亞,睡熟的小女孩是她的妹妹阿瑞拉。
妹妹是她的記憶中最清晰的一個人影,可見原主相當珍視自已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其餘的記憶零零碎碎,充斥著貧窮與痛苦。
最深刻的場景攏共就幾個,其一是鄰居兇狠男人覬覦的目光、鄰居莎莉高高舉起的尖銳石塊以及驟然失去視野的左眼。
隨後就是細細碎碎的抱怨聲,有人說著:“那個瘋婆娘!力大無窮的瘋婆娘!”
......
“嘿!過來,就是你納蒂亞!這些石塊歸你搬!”
“為什麼我的酬勞比其他人低?我明明搬了更多的東西......”
“你是個瘋婆娘納蒂亞,瘋子不被燒死就不錯了,還想拿更多的錢?哈哈哈哈......”
鬨笑聲。
......
“如果你不是個瘋婆娘,還瞎了一隻眼睛,就憑你這漂亮臉蛋早就嫁出去了!嘖嘖嘖。”
......
“我不是瘋子!”
鬨堂大笑。
......
我不是瘋子嗎?
真得不是嗎?
或許我是吧......
我的力氣那麼大,和個男人一樣。
我就是個瘋子......
......
尖叫......石塊劃過玻璃的尖銳響聲......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瘋子瘋子瘋子!
鬨堂大笑......左眼的刺痛......有人在叫她姐姐......
......
越往後看,記憶越痛苦與麻木。
這都是什麼?!
納蒂亞痛苦地抱住腦袋。
最近一段時間的記憶是最為清晰的,也是最為麻木的。
似乎是原主已經徹底接受了自已跌入谷底的生活,所有的情緒全部化為烏有,如果不會因為她還要照顧自已的妹妹,懸樑麻繩一根就是她最終的結局。
最近的這一日她和往常一樣為附近的富豪搬運完大部分的當日食物,在天黑之後回到家裡睡覺。
今天晚上她本該睡得特別沉,隨後第二天一早就會有一大群士兵包圍她們姐妹的房屋,殺死阿瑞拉,隨後以女巫的重大指控將納蒂亞拖往火刑架。
也就是說......如今她正在處於執行火刑之前的夜晚。
她總算是理清了先前所見場景與如今的時間線關係。
納蒂亞再次看向那隻逐漸從法陣中伸出的手,女巫的眼睛已經快要浮上來了。
她當機立斷重新以原本的姿勢躺回自已的簡陋床鋪,閉上眼睛假寐。
既然她的死因是火刑,那麼只要她沒有在半夜醒過來,真正的女巫就不會在這個時候殺死她。
這無異於是一場豪賭,賭的是納蒂亞對時間順序的猜測是否正確,而納蒂亞有一定的把握。
就在納蒂亞躺下之後沒多久,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女巫從陣中完全脫出。
納蒂亞一動也不敢動,放緩呼吸,按照熟睡之人的呼吸頻率發出輕輕的酣睡之聲。
她儘可能壓低自已的呼吸聲,因而心跳聲愈發清晰起來,在納蒂亞的耳中甚至險些蓋過女巫的聲音。
咚,咚,咚......
女巫隨著越來越快的心跳一步步移動起來,居然是越來越近的。
她的腳步極輕,就像是羽毛落在了地上,只有微不可察的摩挲聲。
但是在極端安靜的夜裡,這種聲音和納蒂亞的心跳一樣明顯。
腳步一下下以極慢的速度靠近,靠近......
最後停在了納蒂亞的床前。
沉默......
窗外蔫巴巴的蟲鳴聲、晚風劃破漆黑夜色的嘶吼,還有極度安靜下腦部自發形成的細微嗡嗡錚錚......
良久,納蒂亞聽到女巫似是喃喃自語了一句。
“無信之人,又何必報以希冀啊......”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女巫既然願意說話,那此刻應該是不抱有惡意的吧?
女巫不會回答納蒂亞心中紛亂的想法。
又是一陣沉默,隨後腳步聲緩緩移動向視窗。
原來女巫走到納蒂亞身邊是為了接近視窗的位置。
一句話之後是納蒂亞完全聽不懂的疑似是咒語的簡短呢喃,那咒語聲中總透著些無端的濃郁惡意。
發出古怪的咒語之後,一切重歸寂靜。
她走了嗎?從那個孩子才能透過的視窗走的?她怎麼做到的?依靠咒語?
納蒂亞滿腦子都是疑問,但是表面上依舊一動不動穩如老狗。
以防萬一,納蒂亞又裝睡了好一段時間這才睜眼。
法陣原本存在的位置黑氣氤氳,就連空間都微微扭曲起來,彷彿在暗示著女巫的的確確曾經存在過,而且剛離開不久。
先前倒懸城市的詭異場景都見過了,眼前的這些對於納蒂亞可以說只是灑灑水。
她很快讓自已平復下心情,開始思考自已的處境。
“到底是誰指認了原主是女巫?又是在什麼時候?”納蒂亞坐起身,目光鎖定了那處古怪而邪異的黑氣。
對了,之前那段火刑的記憶中是有兩個熟悉的面孔自曝了告密者的身份。
和原主的記憶一對比,那兩張臉屬於鄰居約翰和莎莉。
想到這裡,納蒂亞隨手拍掉衣服上的幾根乾草,繞過房屋正中央的黑氣,輕輕推開了自家的房門。
房門發出嘶啞難聽的“吱——”一聲,佔據了半邊天空的巨大圓月將整座城市照亮,屋頂上恍若落了一層薄霜。
粗陋房屋與乾裂土地的盡頭是拔地而起的哥特式建築,城牆之內尚有更高的城牆。
納蒂亞的視線一轉,落在了房屋轉角處露出來的一片衣料上。
果然是這兩位好鄰居。
見狀,納蒂亞放輕腳步,和一隻在黑夜中匍匐前進的貓兒一樣貼著牆面無聲無息地向轉角處逼近。
獵物毫無察覺,還躲在原來的地方沒有動。
納蒂亞緩緩移動到了拐角處,隨後猛地一步跨出,伸手拽住那人的衣襬,抬手對著來人的臉就是一巴掌,口中大喊道:“救命啊!有人半夜摸進我家裡面施展巫術!”
一巴掌扇完,那人的半邊面頰高高隆起,嘴腫了半邊。
原來是個高大的男人,看正常的半邊臉,應該是約翰。
跟在約翰邊上的莎莉見勢不妙轉身就要逃跑,納蒂亞一隻手拽著約翰的領口,飛起一腳直接踹在莎莉的後腦上,莎莉當即白眼一翻面朝下摔了個嘴啃泥。
這具身體的力量當真不小,納蒂亞作為學過些拳腳的穿越者,收了好多力道才沒有直接把莎莉給踹死。
“泥泥泥......”約翰腫著半邊臉怒目圓睜,口齒不清地伸手想要反制住納蒂亞。
納蒂亞驚恐大喊道:“救命啊!約翰被女巫蠱惑想要殺我!!”
說著她毫不猶豫又一巴掌,把約翰的另一邊臉也給扇腫了,並且一記提膝將約翰斷子絕孫。
約翰疼得白眼一翻絲滑地滑下牆角。
做完這些,納蒂亞繞過約翰,扛起莎莉就往教堂的方向跑。
納蒂亞方才喊的那幾嗓子把所有人全部喊醒,大家都探頭出來看女巫。
正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納蒂亞是個瘋子還傻,所以很多人都對女巫抱有懷疑的態度。
“大半夜的這個瘋子怎麼回事?”“估計是弄錯了吧?”“她應該不會無緣無故說誰是女巫吧?是不是莎莉又跑去她家裡拿東西了?”“最近的獵巫令看見過沒?說不定是見財起意......”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不遠處教堂的大門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