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打包一下甜餅,我們帶走路上吃!”納蒂亞招呼了一聲,很快就揣著熱氣騰騰的甜餅同艾琳一道走出餐館。

同阿瑞拉道過別,兩人很快就啟程往蘭達教區艾琳家的方向走去。

下午三點,艾琳帶著納蒂亞抵達了一座位於蘭達教區邊緣的低矮房屋。

屋子甚至都不是用石頭做的,屋頂由乾草鋪成,估計碰上大風天氣,這屋頂應付起來夠嗆。

“到了。”艾琳露出一副有些疲憊的神色,看起來有些無奈與尷尬。

也是,換做誰被看到自家和垃圾房一樣的居所都會感到無地自容,艾琳也是要面子的。

艾琳不是公爵家的女僕之一嗎?按理說工資應該不低,就算不如神職人員,也應該不至於貧窮到蓋不起石頭房子影響區容區貌才對。

納蒂亞想問,但是顧及艾琳的面子,沒有露出任何異色。

艾琳自已卻開口解釋了一句:“我丈夫身體不是很好,所以我掙來的錢都用來買藥給他治病了......”

納蒂亞恍然,心中嘆息一句,安慰道:“沒有辦法的事情,人生在世不就是苦難居多的嗎?活著都不容易啊。”

艾琳微微搖搖頭,也嘆息一聲:“唉......是啊。”

她伸手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門內當即傳來一陣木頭腐朽的淡淡臭氣,以及排洩汙物的惡臭。

納蒂亞往室內瞥了一眼,只覺得其內臟亂不堪,又一貧如洗。

屋內僅剩的一些物品被人刻意擺成了奇怪的形狀,隱隱形成一座古怪而詭異的扭曲之圓。

“抱歉,我的丈夫又在鼓搗奇怪的東西了,我說了他也不聽勸......”

說著,艾琳就要伸手去收拾屋裡亂七八糟的東西。

納蒂亞伸手製止了艾琳的行為:“等一下艾琳,能讓我看看這些物品的擺放方式嗎?”

艾琳愣了一下,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沒問題,你儘管看。”

納蒂亞走到那堆擺放奇怪的物品正中央,伸手摸摸下巴。

從剛剛走進屋子的那一刻起,納蒂亞就覺得地面上物品的擺放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中心納蒂亞站著的位置是一片空位,空位邊上就是一座小巧的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青銅神像,青銅神像周圍則擺放著一大堆雜七雜八的事物——有倒位的木頭人;有正位的水壺、倒扣的木碗等等等等。

分明只是一些零散的生活日用品,可納蒂亞總覺得眼前的一切有著奇怪且強烈的既視感。

青銅......神像?

青銅水缸!

納蒂亞猛人回想起了自已到底在哪看到過類似的畫面。

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她死過一次,而在那次死亡的時候她有過短暫的上帝視角。

屍體所在的火刑架、青銅水缸還有四散奔逃的人群以及聖武士!

最開始的時候聖武士的佈局是什麼樣的來著?

納蒂亞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隨即想起了莎莉視角看到的聖武士佈局。

她的視線掃過倒位的木頭人,那對應的是牧師所在的位置,正位的水壺是其中一位墮落宣教士,倒扣的木碗是女巫所在的位置。

而這個陣型總體來說......又似乎與《見習宣教士傳習錄》中的那些壓制邪惡法力的陣法有些完全顛倒的放置方式。

譬如說本祛除墮落者身上詛咒的法陣中採用的是純金與水銀,這個陣法之中卻採用了雜質極多的青銅以及代表著“鏡面”與地獄之門的水。

納蒂亞幾乎可以肯定,艾琳的丈夫變成這樣,和這個陣法有莫大的關聯。

她指著破舊的青銅小神像問艾琳:“這個神像是哪裡來的?”

艾琳有些惶恐地回答:“是......是一個月之前瓊從集市裡面買來的,攤主說這個神像能夠帶來財富以及好運。”

“所以說這個奇怪的儀式也是攤主告訴你的?”納蒂亞扯了扯嘴角,心說這玩意兒放在現代那是坑蒙拐騙,放在這裡那就是妥妥的謀財害命啊,“那個攤主是不是一個帶著兜帽看不清臉的女子?”

艾琳一怔,隨即連連點頭:“儀式?如果說這種擺放方式是儀式的話,那這應該不是攤主說的,至少在買的時候她沒有告訴我。但是攤主的確長得和你描述的一樣,你怎麼知道的?”

納蒂亞怎麼知道的?自然是因為那個攤主正是被教會追捕的女巫。

“那是個通緝犯。”納蒂亞嘆了口氣,“你把這裡的東西收拾收拾,以後不要讓你的丈夫擺出來了。這個陣法不太吉利,會帶來厄運的。”

“果然是這樣嗎!”艾琳面色煞白,趕緊著手去收拾地面上的東西,嘴裡碎碎念著,“教皇閣下啊......教皇閣下與七神庇佑我......”

納蒂亞伸手拾起那個青銅神像,只覺得一股冰涼的感覺自粗糙神像上沿著手臂往上傳遞,讓納蒂亞渾身一個激靈。

她眼中的神像冒著黑氣,神像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似乎隱隱有什麼不詳的圖案被黑氣勾勒出來還時隱時現。

【讚美我的神......】

【讚美貪婪與放縱......】

【讚美我們最原始的慾望......】

蒼老而猙獰的聲音忽然在納蒂亞的腦海中迴響起來,讓她的大腦隱隱作痛起來。

納蒂亞趕緊將神像重新放回地上,沒敢多拿在手上觀察。

聲音在神像離手的瞬間消失無蹤。

納蒂亞急促地呼吸著,緩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冰冷的感覺逐漸褪去。

該死的,差點著了道。

“你沒事吧?”艾琳擔憂地詢問納蒂亞。

納蒂亞穩了穩心神,搖搖頭:“暫時沒事,我想我需要去個地方。”

廣場的青銅水缸或許有問題......不,一定有問題。

“等一下,”艾琳連忙叫住納蒂亞,“這個神像有問題的話,那就完了啊!”

“什麼意思?”納蒂亞蹙了蹙眉頭,一種不妙的感覺充斥著她的內心。

就聽艾琳用顫抖的聲音對納蒂亞說道:“因為......因為當時購買神像的人不止我們,還有很多其他人。那個......通緝犯,售賣的神像也不止一個,還有很多一模一樣的青銅神像在售賣。”

納蒂亞只覺得自已的大腦“嗡”的一聲,總覺得自已是攤上大事了。

她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詭異恐怖的場景。

每天半夜,蘭達區以及蘭塔區節制教堂周圍,總有一群如同行屍走肉的人低垂著頭,緩緩移動向教堂,面對著牆壁——幾乎是貼著牆——雙目翻白圓睜,彷彿透過牆壁隔空凝視著什麼東西。

“回收神像,必須回收神像!”納蒂亞在逼仄的屋內來回踱步,深吸一口氣才平穩下心神。

要不她跑路?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這可怎麼辦?

不不不,還有那麼多活人在,他們的命也是命,知情不報後悔終生啊。

必須先去廣場看一眼,隨後立即寫信通知卡里格斯,這是唯一的出路。

納蒂亞想到這裡就想趕緊回去,不料這個時候艾琳的丈夫瓊猛地站起身,腦袋“唰”得往後擰轉一百八十度,脖子發出一聲清脆的“喀”。

在納蒂亞與艾琳的目瞪口呆之下,瓊將自已的脖子給利索得扭斷了。

“我......在......看......”瓊的嘴一張一合,發出來的聲音就像是一週沒喝水吃飯的人乾澀而飢渴。

語畢,他向外暴突的雙目瞬間失去所有光彩,身體雖然尚未腐爛,卻發出了一股惡臭。

“啊——”艾琳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隨即她捂住自已的嘴,眼淚決堤一般無聲地流下。

就這麼......死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死了?

先前納蒂亞看到約翰夫婦化為腐肉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覺得噁心,因為約翰瘋狂啃食莎莉的時候他已經不正常了,完全不能被稱作是一個活人。

此時看到的卻是一個原本偏向正常的人忽然擰斷自已的脖子。

面前的場景既詭異又血腥,同時又給人一種荒誕的美感,彷彿盛開在鮮血之上的惡之花。

納蒂亞聽到自已的心臟在越來越快地砰砰直跳,幾乎要撞破胸腔。

窒息的感覺接踵而至,胃裡又開始翻江倒海。

她顫抖著手從口袋裡摸出本送給他的那瓶止吐藥劑深深吸了一口,這才緩解些許。

轉頭一看,艾琳幾乎要昏過去了,在原地搖搖晃晃,滿頭冷汗,眼神都顯得迷離起來。

納蒂亞當機立斷將艾琳扶出了房子,以免她被捲入新生成的扭曲的回憶。

“他......他這是怎麼了?”艾琳用顫抖的聲音詢問。

“請節哀吧,你的丈夫其實在這之前就已經去世了。”納蒂亞已經明白了瓊的處境,如今已經冷靜下來,給艾琳耐心地解釋了一句,“你最好不要現在進入在屋子裡面,不然有可能變得和他一樣。”

“房子也不能要了嗎?”艾琳低下頭,精神狀況相當萎靡,“那我活了那麼久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她呆呆得望著門的方向,忽然推開納蒂亞的手往屋子的大門衝過去。

納蒂亞一把抓住艾琳的手腕:“喂!冷靜一點艾琳!你還有自已的性命!這才是最珍貴的東西!”

納蒂亞的力氣很大,艾琳沒能再往前走出一步。

然而就在此時,隔壁兩家人的屋子裡同時傳出了嗚咽的哭聲,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尖叫。

“我們快點離開這裡。”納蒂亞拉著艾琳就往教區外面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