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蒂亞正專注於對付手中的土豆，手中的菜刀飛快起落，發出“鐸鐸鐸”的沉悶響聲。
她的耳邊很快傳來廚師長急切的聲音：“這裡有識字的人嗎？”
納蒂亞手上的動作一頓。
識字的人？要說識字，納蒂亞還就真認識。
這裡的文字是古英語。
雖說語法和納蒂亞所熟識的不太一樣，但是大多數的單詞她還是認識的。
納蒂亞放下手中的刀，舉了舉手：“我識字！”
廚師長愣了一下，他起初是不抱什麼希望的，畢竟在這裡的不是公爵府原本的廚子幫工就是臨時招來的臨時工，都是平民和納蒂亞一樣的下等人甚至奴隸，按理說不該有識字的才對。
“你真得識字？”廚師長不是很相信。
在他看來，納蒂亞是這裡唯一的一個女人，其他男人都不識字，她一個下等人女性怎麼可能有時間識文斷字？
“你可以考我。”納蒂亞平靜道，“我在到處做工的間隙向識字的人請教過，對於文字大體還是認識的。”
站在廚師身後的那人對納蒂亞招招手，從衣袋內抽出一張羊皮紙：“你讀一下這份選單。”
納蒂亞放下手中的刀具，在衣服上抹了抹，這才用乾淨的手接過那人遞來的羊皮紙。
身邊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她是納蒂亞吧？她怎麼識字的？我和她是同一個教區的，我不記得她認識字。她們家都窮的揭不開鍋了，哪有錢和時間學習寫字？”
“居然是這樣的嗎？那她是在逞能？”
“別浪費時間了，要是她算識字，那我來我也行！”
在眾人的議論紛紛之中，遞給納蒂亞紙張的那人也變得不太確定起來。
他狐疑地看了看納蒂亞，確認似的詢問：“你真得識字？”
納蒂亞並沒有直接回答那人，而是鎮靜地將視線投向手中的菜譜。
“前菜：葡萄酒，涼拌橄欖胡蘿蔔絲，冷炙牛肉片......全天鵝肉......”
隨著納蒂亞一道道菜讀下去，所有的質疑聲都漸漸消失，甚至連其他正在做飯的廚子與幫廚都下意識停下手中的工作看過來。
一個女人，甚至連平民的生活水準都沒有夠上的女人，卻能夠識字。
放在這樣一個世界，這無疑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場面沉默了好一會兒，廚師長勉強接受了納蒂亞識字的事實：“那你跟著這位管家先生進去，記得要完全按照管家先生說的做。”
“沒問題。”納蒂亞滿口答應，並沒有顯露出任何侷促，大大方方走上前，站到管家面前。
她很不喜歡之前其他人表現出來的氛圍。
這讓她感到很壓抑，而且非常不舒服，彷彿她就該低人一等似的。
不過這種情況她挺熟悉的，畢竟上輩子納蒂亞就在有著這樣一種氛圍的地方工作。
總有人和她說“女孩子怎麼穿得和個男人似的？”“你們女孩子應該玩這種遊戲。”罵人的時候還會帶上“女司機”“你媽”之類的字樣。
只不過在這個世界，這種隱隱約約字裡行間的低人一等轉到了明面上，且更加咄咄逼人。
這種差距只能以更大的努力以及才能來彌補。
管家看起來有些詫異，但是他對納蒂亞的表現感到相當的滿意。
“請隨我來。”管家伸出左手引了一下，並未做出鞠躬的動作。
作為公爵府的管家，他不應該對一位下等人鞠躬。
管家開啟了廚房的正門，並帶著納蒂亞走到了隔壁一間裝飾華麗的備餐間。
“原本的備餐女僕忽然生病請假，所以需要你根據寫好的上餐時間以及菜譜來上菜。”管家伸手指指掛在牆上的一大張羊皮紙。
納蒂亞粗略掃了一眼，基本上都是她能和記憶對上號的單詞，就算是不太認識的，也可以根據發音對上號。
“等下換上女僕的衣服，用完之後直接扔掉就行。另外你需要在上菜的時候注意，不能碰到任何一位賓客，每次分餐的時候做到每人的分量一樣，分餐的勺子不能碰到餐盤......”
在經過一長串的絮絮叨叨之後，管家總算是交代完了用餐禮儀。
為了防止納蒂亞出錯，管家還要求她背誦了一遍。
納蒂亞有些想抓頭髮。
沒錯，她的確是能記得住，但是那是不斷練習的結果，換成是其他日日勞作不怎麼鍛鍊記憶力的人，誰能記得住那麼多宮廷禮儀啊！
上輩子上學的時候，納蒂亞的記憶力就已經很不錯，可以說是過目不忘。來到這裡之後，她依舊擁有不錯的記憶力。
納蒂亞不知道的是，管家也沒想到納蒂亞能背出所有的禮節。
管家本來只是想看看納蒂亞還記得多少，但凡她記住了重要的幾條，其他沒有記住也無所謂。
“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你準備一下，開始工作。”管家微笑著衝納蒂亞點了點頭，態度好了不少，此時才放低姿態仔細看了看納蒂亞的臉，應該是將她視作了備選的女僕之一。
不過在看到納蒂亞遮著的左眼之後，管家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似乎頗為惋惜，隨後他快步出去忙自已的事情去了，沒有再多說什麼。
納蒂亞手腳利索地給自已換上女僕裝束，不遠處很快傳來了滾輪在地面上旋轉發出的隆隆聲，伴隨著一群人輕盈的腳步聲。
很快就有幾個人抬著一盤巨大的菜品走了進來，不知道里面是什麼肉，但是那股熱騰騰的鮮香一個勁往納蒂亞的鼻子裡邊鑽，納蒂亞頓時覺得自已早上吃的簡直就是大糞。
她飛快看了眼時間表，時間剛剛好。
“不用放下了，你們跟著我去餐廳分菜。”納蒂亞說著，拿起分菜勺走到了那群女僕的最前面。
按照管家說的，納蒂亞沿著寬闊的走廊彎彎繞繞，路過一幅幅裱裝起來的貴族油畫，在柔軟的暗紅色地毯上行了幾分鐘時間，這才走到他們舉辦宴會的餐廳。
守在門外的管家見納蒂亞按時抵達，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伸手輕叩宴會大廳的房門，隨後伸手推門。
介紹菜品的服務生字正腔圓地唱出菜品的名字，大門無聲開啟，納蒂亞聽到了其內激烈的爭執聲。
“尊貴的紅衣主教閣下，您是說要從平民裡選擇神職人員？這件事情太難以接受了，我是說，平民並未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他們的血脈也絕對不如貴族階層純正！您要知道，平民裡面是會出女巫巫師的！容忍平民們成為神職人員——恕我說句冒犯的話——這是要重蹈滅神之戰前期的覆轍！”
納蒂亞一字不落全聽了進去，但是面上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已什麼也沒聽到，拿著分餐勺為所有在場貴族盛菜。
“貧民的血脈不如貴族純正？”卡里格斯的聲音中帶了些嘲弄，“我隨便拉個平民過來測一下天生法力的純淨度，你敢打包票測出來的數值絕對低於貴族嗎？你應該心知肚明——公爵大人——為什麼平民之中會出現女巫巫師。”
“卡里格斯·佩萊澤！”公爵猛地一拍桌子，居然不顧餐桌禮儀猛地站了起來，伸手指著卡里格斯怒髮衝冠。
納蒂亞心中冒出一個疑惑。
確實，所有的女巫巫師都出自平民以及其下的階層，而貴族階層從未有過女巫巫師，這到底是為什麼？這個秘密應當只掌握在貴族的手中。
“好，很好！”公爵氣笑了，“你說平民和貴族一樣，你！你來測一下！”
最後一句是對著正在給他盛菜的納蒂亞說的。
納蒂亞一臉懵逼。
什麼玩意兒？忽然找她幹什麼？她就是個來幫忙的平民而已。
“我想您不會借自已的手下來驗證您自已的論點吧？”公爵冷笑，“要是她的法力純淨度低於或者等於普通貴族，我絕不會同意施行您的命令，紅衣主教大人。我忠於教皇大人，但是不一定要完全聽您的命令。對於不公正的提議，我有權利拒絕執行。”
卡里格斯掃了納蒂亞一眼，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如果這是您的意願。我相信公爵大人言出必行。”
說著她揮揮手，當即就有跟隨她入場的神職人員出門，很快帶來一位身著主教服飾的神職人員。
“還愣著幹什麼？過去檢測法力純度！”公爵粗聲粗氣地衝納蒂亞說了一句。
納蒂亞直至此時才回過神來，定了定神，將手中的大勺遞給女僕，說了句“得罪”，這才走到主教的身邊站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