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竹仍分不清到底是存在於虛幻還是現實裡,只依稀記得紅色髮帶上的花香縈繞在自已的指尖.
反正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已居然在候車大廳的椅子上睡著了,他拿起手機,距離他來到這裡居然才過去了半個小時.
才短短半個小時他就夢到了付瑤的事情和魔族,他甚至還短暫的擁有過另一具身體.
謝竹坐了最快的車回了家,他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連水都沒能喝上一口就坐了兩趟車,打車回家的時候差點吐了.
後來還是吐了,不過是在家裡吐的,不是在司機的車上.
謝竹抱著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吐完用冷水洗了個臉才清醒了些,不過鏡子裡的自已臉色實在憔悴蒼白,看著倒像是被吸乾了精氣一樣.
謝竹從抽屜裡把那本本子重新找了出來,本子的最後一頁依舊是一片空白,謝竹找了只筆,卻遲遲不知道該如何去落筆.
其實他連自已寫了這書能不能去到付瑤身邊都不知道,不過左右他什麼也沒有了,也只剩下這書還在身邊了.
謝竹往嘴裡灌了口水,一天沒能進水只能自產自銷的喉嚨就跟在吞刀片一樣,痛的謝竹只皺眉.
寫什麼內容上去很有講究的,就像是付瑤上次說的,不管她願不願意,她總是被牽引著去到凡間、去往封印之地,然後犧牲了自已.
那麼,他不能寫付瑤被救下來了,因為封印仍在,或許不過下一個百年,付瑤就會再一次被魔族困住,那個時候她的處境肯定比之今日還要不堪.
其次,因為留給他的空白位置不多,付瑤的體質特殊,就算他寫死了季岑那些人,也還會出現下一個“季岑”“湯艾”和“方圭”的.
終於,謝竹在最後落筆:“本就掌管封印權能的知言天神,也就是謝竹,為了拯救付瑤終於找到了方法繞過了封印去到了魔族,還見到了付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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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瑤靠在石柱上休息,她不用睜開眼睛看,都能知道這附近有多少人把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只等著季岑他們厭倦了自已,他們才好講自已佔為已有了.
可是有一道腳步聲是不一樣的,付瑤似有所感,猛地坐直了身體回頭去看,謝竹穿著他們第二次見面時付瑤為他挑選的那件墨綠色的長袍,髮髻散亂,衣衫上全是點點血跡,但看起來,臉上居然是帶著笑的.
終於……找到你了,終於來到了正確的時間和“現實”裡.
謝竹腳底一軟就要摔倒了,付瑤猛地起身就跑向了他,堪堪在謝竹摔在地上之前抱住了他.
謝竹看到了付瑤掛在臉頰上的眼淚,他摸著她的臉:“我是不是來晚了?”
付瑤搖頭,下一秒她的瞳孔就猛地放大,可是她的表情裡並沒有害怕,相反,還帶著一種解脫般的輕鬆.
付瑤的眼淚還是落在了謝竹的手上.
“對不起……是我沒有太多時間了……”謝竹抱著付瑤逐漸軟了下去的身體,他第一次傷人,現在手還在抖個不停,卻還是緊緊的抱住了付瑤.
他用知言的全部修為換來了一場永恆的封印,畢竟付瑤的靈魂還被困在此地,輔助知言的修為是再簡單不過的了.
這是第一步,魔族不再能離開此地,而季岑他們曾經放出去的魔氣撐不了太久,也沒辦法拿付瑤如何.
至於人類,自不是付瑤的對手……或者說,也不會有付瑤了.
謝竹一字一句的寫下最後的幾句話,付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沒有他,付瑤就不會甘願去犧牲自已封印,她心地善良,就算是戰死也不願意受辱,可是因為他沒有法力,她選擇繼續經歷那一切,哪怕是在夢裡,它也依舊善良.
謝竹聽到了那個夢裡,付瑤重新踏上進入魔族的道路時,她的心聲.
如果是你遭受了一切,一定會比我更痛苦吧,我知道前面等著我的是什麼,但是沒關係,我希望我們不要再見了,我不想你看到我那個樣子.
付瑤甚至都已經哭不出來,只是笑,那一刻,謝竹才發現,他發現付瑤的苦痛都是因為自已,因為自已,她放棄了尊嚴,也想要活下去見自已一面,等到想死的時候,夢裡夢外又在暗示她,若是她真的死去了,能來修復封印的人便只有謝竹一人,可是謝竹沒有法力.
甚至那三個欺辱她的人,也是謝竹下凡後他們才見到付瑤的.
謝竹抱著付瑤,感覺到付瑤在漸漸的消散,他好像又聽到了付瑤的笑聲,她甚至都沒有怪他一句,就輕而易舉的接受了他為自已書寫的結局.
付瑤閉著眼睛:“我會重生……”
“你不會再重生了,萬物仙子付瑤形神俱滅神格被毀,永不復生,我把你給寫死了……你自由了是嗎?”謝竹說:“除了毀去神格,我不知道你要怎麼樣才會死了.”
付瑤短暫的獲得了她久違的自由,在無風的魔族,變成了平地而起的一縷清風,也不知道它是否會吹到下一個輪迴,或者就此全部塵埃落定.
謝竹又聞到了桂花的味道.
你是為我而生的,就像我是為你而活的一樣.
那個孩子為了書裡驚鴻一瞥般看到的人大哭大鬧起來,為她據理力爭的說著她不願意的話,也因此得到了付瑤從書裡朝他投來的目光.
而付瑤的帶著隱秘的期盼救下了身患重病的他,並在多年之後將他從現實拉進書裡,試圖獲得自由.
可這若不是他們都想要的自由,又該如何呢?
魔族也意識到了封印的變化,越來越多的人在朝著謝竹的方向靠近了,神明的隕落在魔族也是難得一見的奇觀,短暫綻放的花鋪滿了地面,卻因為魔族的侵蝕又再次枯萎.
謝竹抬頭,看到了骨頭牆上那一抹紅,下一刻,他拿起殺了付瑤的頭,一刀捅進了自已的脖子裡面.
他失去了神力,和凡人無異,天神的隕落會更壯觀一點嗎?
謝竹倒在地上,迷迷糊糊間有風吹過臉頰,就像是有人在輕輕的觸碰他的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