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空氣晴朗,岳家內,老太太重新坐在首位。

嶽靜樓跪在堂下,老太太直言:“昨夜谷林城大災,你的表現很讓人失望。”

“是……”嶽靜樓頷首。

“死了很多人。”老太太回答。

“包括梓憐。”嶽靜樓冷漠的回答。

“岳家人勇於為天下先,即便是犧牲也是,梓憐是個好孩子,值得一個嶽字。”老太太回答。

“人死了,要這些虛名有什麼用?”嶽靜樓冷笑著說道。

嶽尚坊聽到這話,連忙說:“胡鬧,怎麼和老太太說話呢!還不快認錯!”

“沒有必要,他只是個小孩子,懦弱和天真是他的原罪。”老太太抬手說道。

“梓憐是我妻子,所以是我房內的事,還不勞老太太關心。”

“梓憐不是你的妻子。”

“什麼意思?”嶽靜樓看向老人。

“岳家族譜中名為岳雲兒的就是她,她的血脈可查,但是你沒有證據證明她是你的妻子。”

嶽靜樓不理解的看著老太太,問:“有意思嗎?之前老太太責備梓憐的身世,現在又來證明她的身世……”

“這就是我的行事風格,如果不喜歡,你可以說出來,但是沒什麼用。”嶽老太太說道。

“老太太……”嶽靜樓起身,目光直視老太太。

“靜樓,你先回去,這裡暫時不需要你了。”嶽尚坊擋在嶽靜樓的身前,說道。

“所以這都是岳家的規矩是嗎?”嶽靜樓說道。

“這是我的規矩。”嶽老太太直白的回答。

“迂腐,不足道。”嶽靜樓簡單的說道。

嶽尚坊美眸含怒,嶽靜樓則是轉身不管的說:“那我房中的那兩位,是岳家的媳婦嗎?”

“是。”老太太回答。

“那就好。”嶽靜樓走出房門,感嘆的仰頭。

見著嶽靜樓離開,嶽尚坊方才回首,說:“老太太,靜樓弟弟只是一時糊塗。”

“他不是一時糊塗,是一直糊塗,是要打醒他了。”老太太回答。

“還請老太太看在他是岳家孫子的份上,給他留條生路。”

“你也覺著老太太是錯的?”

“尚坊不敢。”

“亭樓到了嗎?”

“在路上了,大約七天後到。”

“告訴他,他這個弟弟需要一點教育,他這個做哥哥的必須給他上一課。”

嶽尚坊頷首,老太太揮揮手又說:“做好城內的撫卹工作,所有受災者,都要仔細查探清楚,不要漏掉一切細節。”

“是!”

……

嶽靜樓走出老太太的院子,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回到自已的院中,失神的坐在石亭中。

屋中幾人走出,而只有林遠道單獨行至石亭,說:“抱歉,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我們應該想到的。”

“想到什麼?”

“這些是上古遺留下來的未知,是無解的,即便是初主在,也沒有辦法解決。”

“嗯…小吳的傷怎麼樣了?”

“傷到了根本,齡兒可能要帶他回去了。”

嶽靜樓點頭,吳向帛比較純粹,純粹到莽頭直衝詭霧和灰燼。

吳向帛過度自信三五門的道術,他想靠著這些救人,但是失敗了。

嶽靜樓不知道如何形容吳向帛的行為,這好像是在側面的提醒他,魯莽只會付出代價,不會收穫成功。

“梓憐的事情我們聽說了,整個崑崙巔都會記住她的。”林遠道說道。

“對於岳家,你們瞭解多少?”嶽靜樓問道。

林遠道認真地說:“岳家昨天的表現讓我想到了一則古時流傳下來的密辛。”

“什麼?”

“人族三皇時代,曾經生髮過一次未知的災厄,災厄不知所起,但卻所向披靡。三皇為天下蒼生計,自天外竊取一門血祭封印術,災厄為封印術止。之後,三皇將這種封印術和一支血脈融合,並且命令血脈後裔,永世為眾生揹負罪孽。”

“你是說岳家是那血脈?”

“有點像,具體的,只能去問你們的當家人。”林遠道回答。

“老太太嗎?她剛剛把我罵了一頓,現在估計不行。”嶽靜樓無力的感嘆。

“我們都應該感謝老太太的果斷,否則繼續發展下去會死更多人。”林遠道說道。

“我知道,所以才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還在為梓憐的事情生氣?”

“算是吧,不過理智告訴我,梓憐死得很值得。”

“你既然有此想,為什麼還要多想?”

“可能我向來接受的教育,促使我沒有辦法不這麼想,我正在努力的適應這種……這種節奏。”

嶽靜樓腦子很亂,他無法忘卻梓憐赴死時候的表情,那種坦然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難道活著不好嗎?

為什麼梓憐會心甘情願的選擇去死?

而且……還很開心……很開心的告訴嶽靜樓,她很願意這麼做。

嶽靜樓想不明白為什麼,林遠道看出了嶽靜樓的難處,於是說:“遺蹟的事情,等到你想清楚了再說吧。”

嶽靜樓木然的點頭,林遠道拱手後,帶著葉卿琴回了客房。

顏可與周碧華相視無奈,兩人交談後,還是決定讓嶽靜樓自已冷靜一下。

這半日,嶽靜樓獨自枯坐在石亭中,像是在冥想人生,可他腦中一片空白。

不斷出現的,只是梓憐臨死之前的表情。

嶽靜樓明白曾經看過的一句話: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嶽靜樓現在感同身受,到了下午,顏可走到石亭中,對著嶽靜樓坐下。

“梓憐是個好孩子,她很幸運。”顏可開口直言。

“幸運?”

“她拿回了自已的身份,而且青史留名了,難道不幸運嗎?”

“死也可以說的這麼清新脫俗嗎?”

“我一直很敬佩岳家,真的。”顏可認真的說道。

“因為岳家的規矩?”

“是因為勇於天下先的家訓。”

“勇於天下先?”

“這是寫在祠堂內的一句話,亭樓大哥和我說過,岳家人需要特殊的勇敢。我一直記得亭樓大哥的這句話,並且也希望自已可以成為這樣的人。”

“犧牲真的很好?”

“用有限的壽命,換取無限的壽命,難道不好嗎?”

“我覺得…不好。”

顏可看著沮喪的嶽靜樓,顏可說:“昨晚,梓憐的言行我記得很清楚,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她真的很開心,而且沒有任何的怨言。”

“是岳家的規矩逼她表現出開心的。”

“你不還是不懂我們女人。”

“是啊,不然我也不會單身那麼多年。”

“梓憐只是單純的覺得她在為你犧牲,所以她很開心。”顏可說道。

嶽靜樓苦笑著看著顏可,說:“這是我最怕的,我沒有給她任何實質性的保護,她這麼感激我,我承受不住的。”

“對梓憐來說,你只要給予尊敬就夠了。”顏可回答,然後又說:“她也只有在見到你的時候,才會開心的笑,我能感受到那種情愫…是卑微的愛。”

“她真的和我很像。”嶽靜樓垂首說道,自已曾經也是愛得卑微,這也是舊世界給予‘備胎’、‘舔狗’稱謂的原因。

顏可起身坐到嶽靜樓的身邊,伸手抱住嶽靜樓,說:“好了,你是男人,要堅強,不然我們女人會很苦的。”

“嗯…嗯!”嶽靜樓無聲的流淚,點頭應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