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邪魅狂狷的字跡,光看這意思就知道不是陸少凡的風格

還有這99朵紅玫瑰,禮盒裡亮瞎鈦合金狗眼的鑽石項鍊,真真是爛俗也就這幾張簽了他大名的限量版cd還算有點誠意。

林清秋暗自琢磨著把玫瑰花和鑽石項鍊送回去,病房門忽地開了。

一名與程隆升眉眼有幾分相似的女子站在門後,目光在她臉.上掠過一圈,落在她手上萬分招搖的紅玫瑰上,那張惡寒的卡片同時收入她眼底。

女子眉頭微微一擰。

林清秋心裡猛咯噔,完了,這糟心一.幕被程隆升他姐看到了!

程隆升的姐姐名叫程悠,在上大學以前,林清秋被程隆升帶去跟這位姐姐打過照面,吃過幾次飯。

程悠跟程隆升一樣,都是性格溫柔隨和之人,人也高挑富有氣質,簡單的雪紡衫,高腰闊腿褲,及肩的秀烏黑順直,溫婉優雅之氣渾然天成。

程悠見到手持大束玫瑰的女孩,以為是程隆升的追求者,怕擾了弟弟休息,又怕被弟弟女朋友看到這一幕無端誤會,所以堵在門口,先輕柔有禮地詢問,“你是隆升的朋友嗎”

林清秋無比慶幸自己戴了口罩。

“我是程隆升的女朋友。”

程悠愣了一下,視線再一次掃過嬌豔欲滴的玫瑰,卡片上的字眼分外曖昧。

林清秋連忙解釋,“我上午在海里順手救了一個人,這是對方送給我作謝禮的。”

程悠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把門輕輕帶上,“我是隆升他姐,你跟他一樣喚我姐就好了。隆升才剛入睡,我們先不打擾他了吧,陪我去附近喝個咖啡怎麼樣”

咕咚,她嚥了口唾沫。

該來的總會來。

雖然知道程悠性情溫和,但還是莫名有種三堂會審不安感。

在去咖啡廳的路上,林清秋遇見了一名 陸少凡團隊的工作人員,把玫瑰花和飾盒往對方懷裡一塞。

說了句,“替我轉告陸神,好意我心領了,鮮花鑽石還是留著送女朋友吧。”隨即逃之夭夭。

林清秋被程悠帶進一家別緻優雅的露天咖啡廳。

落座後,程悠微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程枝,瓊林玉枝的枝。”她情急之下胡謅了個名。

“程枝,橙汁,真是可愛的名字。”程悠笑了笑。

“難怪隆升交了女朋友,都訂婚了還藏著掖著不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個漂亮聰明的女孩,方便摘下口罩嗎我還沒好好看看你呢。”

林清秋冷汗都要下來了。

“不好意思,我這兩天不小心過敏,實在不能見人。等我康復了再正式拜訪姐姐吧。”

聞言,程悠體貼地讓她多注意身體,沒再提口罩的事。

也幸好她有些感冒,聲音帶了點鼻音,程悠並沒有認出她本尊。

話題自然而然回到程隆升身上,“我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剛好我在涼安市出差,所以很快趕了過來。”

“隆升聽說你出事之後,第一時間下水去找你,看得出來他對你很上心。你知道嗎?他其實有些懼水。”

程悠說起他們兒時的事。

他們生長在一個非常不和諧的家庭,程父嗜酒好賭,有嚴重的暴力傾向,一家人都成為他的出氣筒,高興打一頓,不高興更要抽一頓。

瘦小的程隆升更是經常被程父摁進水池裡,幾次差點窒息。

他打人的理由五花八門,冠冕堂皇,大部分是對程母罵的。

“看你生的兩個賠錢玩意,天天就知道吃喝拉撒,老子的血都不夠他們吸的”

“你怎麼帶的孩子,給他們腦袋喂屎了嗎,語數英都才考93,94,長大去撿垃圾拿了老子那麼多錢喂這兩個狗東西,就整出這麼個狗屁玩意兒”

“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的財運都被哭沒了還哭是不是,再哭我打死你”

程隆升從小就被教習要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保護母親和姐姐。

他經常第一時間衝在母親和姐姐面前,承受父親的毒打,儘管他那時候營養不良,非常瘦小。

他們的性子遺傳了母親,不懂得恨,被罵得再難聽,打得再狠,都認為是自己的錯。

因為做得不好,父親才會生氣。

自從意識到這一點,程隆升就開始約束自己,精益求精,努力成為一個完美的人。

只有變得更優秀,父親才會喜歡他,才不會生氣,才不會總是毒打他們。

終於有一次,程母被活活打死了。

那是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家家戶戶燈火通明,電視聲,歡笑聲,熱鬧交織,唯有程家,靜如一座孤墓。

程父手持破碎的酒瓶怔愣跌坐在地,瞳孔渙散,酒氣瀰漫,程母像斷了線的木偶,趴在今天剛剛拖洗乾淨的地板上,秀中的白絲被過分鮮腥的血水染透。

耀眼的白熾燈燈光將這幅光景曝光得不留餘地。

程悠躲在牆角,捂嘴哭得撕心裂肺。

她那時候唯一慶幸的是,弟弟程隆升參加學校為期五天的軍訓,沒有目睹這可怕一幕。

天亮的時候,程父被警察帶走,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據說他得罪了監獄裡的獄霸,被生生毆打致死。

程家姐弟被送去給外公外婆撫養。

程悠不敢告訴弟弟母親被父親打死的事實,把母親的衣服生活用品都搬到了外公外婆家。

騙他說母親去了遙遠的地方工作,不能經常回家,也沒法打電話,希望他能每天乖乖吃飯學習睡覺,不讓母親擔心。

程隆升真的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完美,成績次次穩定在年級前三。

正當程悠欣慰弟弟自立自強,不似同齡孩子依賴母親時,她在弟弟衣櫃中現一大摞母親生前的衣物。

她嚇了一跳,急忙去詢問程隆升,他睜著一雙孤寂的眼睛,輕聲回答,身邊只有存放了媽媽的東西,他才能感覺媽媽沒有離開,才能感到安心。

睹物思情,並不是新奇的思念方式。

程悠也是頭一次知道弟弟這般想念母親,這般沒有安全感。

就這樣年復一年,程隆升變得越來越成熟,程悠覺得其實他早已經知道母親遭遇不測,可他從來不問,衣櫃還是放著母親的衣物,像是一種精神寄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