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隆升眼底還有未來得及掩飾的擔憂。

但他很快露出讓人安心的笑,摸了摸她的頭,“清清,你哥身經百戰,不會有事。乖,你在這裡等著,我拿我的備用手機給你,一有訊息我馬上給你打電話。”

不要,不要林清秋拼命搖頭,她聽到二十六人死亡,數名重傷的時候,腦袋嗡地一下全都空了。

外界像陷入可怕的真空,血液靜止,只有胸口傳來尖銳般的痛。

“清清,這次你聽我的好嗎”以往程隆升總順著她,這次卻格外堅決。

他的溫柔,向來可守可攻。

眼看著他要起身,林清秋撲騰一下跳下沙,直奔架子上擱放的剪刀。

程大哥是嫌寵物礙事嗎,那她變成人,現在馬上就變!程隆升瞳孔一縮,三步並作兩步,立馬把她撈進懷裡,指尖因後怕隱隱顫。

她居然拿自殘威脅他。

這一刀扎的不是她身體,是他的心!

他抿緊唇,慣來溫和的臉部線條繃得僵直。

小貓在他懷裡抬起頭,眼睛漫起淚花,委屈得像被奪走全世界。

視線交融的剎那,程隆升的心一下子軟了。

“那你答應我,不要亂跑。”她急急點頭。

被程隆升抱著下樓的途中,林清秋意外看到從二樓視窗跳下來的黑貓。

“你要去哪找你哥”沒等林清秋作答,林帆冷冷道,“你哥不需要你找,也不需要你照看,他會在晚上被救援隊救走,活得很好,你去瞎趟什麼渾水。”

“你應該把心思多放在破案上。”

它理智得近乎冷血。

林清秋本就心裡大慟,一聽這半真半假的陳述實在忍不住炸了,“你別管我”

吼出的剎那,眼淚也滾了出來。

她頭一次對它飆。

黑貓顯然也愣住,剎停了腳步,心頭湧上一種說不出的窒悶。

這種沒營養的異樣心情很快被它壓下去。

這蠢女人,居然吼它!

這次恐襲生地是在仙女山有名的美人浴仰望平臺上,此處視野極佳,能目睹一處仙境般的奇觀山峰如赤裸麗人平躺在廣闊大地。

傾瀉的瀑布好似美人素手中掬起的細流,雲朵環繞,彷彿沐浴中蒸騰而起的霧氣,如此絕妙之景,被遊客們奉為“死前必要來一回的名勝寶地。

恰逢暑假,前來觀賞的遊客更是數不勝數。

加之嘹望臺一邊懸崖一邊峭壁,周邊地勢複雜,也為恐襲提供絕佳良機。

據新聞報道,他們先假意要求贖金一個億,然後在警方靠近他們時動自殺式爆炸襲擊,可謂是用心險惡。

現場畫面堪稱慘烈,血肉橫飛,就近的兩家醫院皆傷患爆滿。

程隆升一到醫院立刻陷入忙碌。

臨走前,他把小貓安置在一個臨時辦公室,又總覺得放心不下,在她前肢上綁了個gps追蹤器,千叮嚀萬囑咐,“清清,一定不要亂跑,我很快回來。”

林清秋心裡早亂成一片,面上胡亂地點頭,滿腦子卻是琢磨怎麼打聽哥哥的下落。

在程隆升離開後,她爬上窗臺,三樓不算是高樓,卻依稀能眺望到遠處山頭嫋嫋攀升的黑煙,樓下一片兵荒馬亂,救護車閃爍的燈光著實刺眼。

她聽到門外有人講話,又跳下窗臺湊過去。

“小劉,林隊呢還沒找著”

“我也不知道啊林隊打算從懸崖邊下接近那幫畜生,誰知道炸彈爆了,到現在也沒個人影兒,真是急死人了,不知是掉下去了還是”犧牲兩個字生生憋了回去。

“加派人手去山裡搜”

“是”

林清秋聽得渾身抖,血液逆流。

哥哥出事了,他生死未卜,他還在山上!

他不能死!

她要去找他!

說話的人剛好推門進辦公室找程隆升,林清秋瞄準門縫飛快逃出,下樓鑽入一輛救護車內。

救護車二十分鐘到達現場,車門一開,濃郁的硝煙和血腥的混雜味倒灌而入,令人作嘔,地上甚至躺著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殘肢。

林清秋小心地避開殘肢,強忍不適來到崖邊。

冷風猛然襲面,當她看清下面情形,幾近暈厥。

大片鬱鬱蔥蔥的樹林,斷崖自百米以下呈斜坡式加深,最淺也有百米。

她聽到旁邊的護士在小聲討論,從這裡摔下去,不死即殘。

胡說八道,她哥才不會殘,更不會死天空烏雲壓頂,很快大雨瓢潑,有碎石從峭壁滾落,救援行動不得不放緩。

他們能等,林清秋卻一刻也等不了。

她現崖邊有一條已經綁好的粗繩,毫不遲疑地咬著繩頭把自己綁了兩圈,站在崖邊深吸一口氣,四肢顫。

她沒現,黑貓也悄悄跟了過來,就在她身後五米處。

他瞪著折耳貓嬌弱的背影,不敢置信。

這蠢女人不會是要下一秒,林清秋閉眼往下一躍,林驚得罵了聲“操”,兩隻貓爪急急拉了幾把繩子,勉強減少她被樹枝戳死的可能。

林清秋因為體重輕盈,幸運地坐在一根樹杈上。

她解了繩索爬下樹,準確說是滾下樹,一路邊走邊滾,大約滾了百來米,才總算到達平地。

她渾身痠疼,卻顧不得休息,支起小身板就開始找人。

貓的嗅覺其實比狗靈敏好幾倍,只是因為貓不願受人類擺佈,才沒有揮其才能。

她俯下身子,一路不停歇地嗅。

血腥味不時繚繞,又被雨水沖刷,非常干擾她的判斷。

她已經找到好幾塊燒焦的肉和斷臂殘腿。

好累,好想吐。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哥還在等著她,她不能錯過他的命。

黑貓悶不吭聲地跟了一路,望著小貓跌跌撞撞的狼狽身影,幾次想上前幫忙,卻又拉不下面子。

大雨把折耳貓蓬鬆的毛打溼,貼在她瘦巴巴的身體上。

“真醜啊!”

它心想。

它更不明白,明明救援隊已經下來找人了,她還瞎跑什麼?

她哥對她有這麼重要?

正當林帆看不下去要給她指條明路時,折耳貓突然焦急又興奮地喵嗚一聲,啪嗒啪嗒地跑過去。

男人躺在雨裡,雙眼緊閉,一身純黑特警戰鬥服幾乎與暗沉的天融為一體。

他全副武裝,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傷痕。

“哥,哥”

喵喵喵喵喵

林清秋急忙舔他指尖,原本興奮的心陡然一沉,沒反應。

她又爬到他臉上,他戴了警用頭套,只露出眼睛部位,她舔他的眼皮,依舊沒反應。

怎麼辦?怎麼辦?

她急得原地打轉,目光落在他作戰靴,眼睛一亮,立刻去咬他鞋帶。

黑貓躲在樹後,正奇怪林清秋的舉動,突然看到她從靴子裡叼出一把靴刀,瞬間明白了,氣得吹鬍子瞪眼這個蠢女人,“是不是瘋了”

林清秋已經一刀割在前臂上。

她很快化形為窈窕玲瓏的少女,第一時間去解林清山的頭盔頭套。

“哥,哥,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