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裡原來抱了一大束白菊。

不計其數的嬌嫩花朵在墓前排成整齊的半圓弧,似煙火盛放。

她清楚看到墓碑上雕刻的字。

林清秋之墓。

然後,他將一支“勿忘我”鄭重其事地放在墓碑中心。

幽藍色花瓣如點亮夜色的星火,在風中輕曳。

請不要忘記我真誠的愛。

耳邊的風聲突然變得熱烈,她倏地睜大眼睛,怔怔看向身側的男人。

而他只是沉默地望著墓碑上的字。

她現,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浸著溼潤夜色的琉璃珠。

第一次見到他這麼真摯的表情,眼神似墜入水的墨,漾開深深淺淺的憂傷。

不應該啊。

她和他明明才交往七天,還是建立在他威逼的基礎上,連親吻都沒有一次,委實談不上感情。

況且她還為了一隻倉鼠甩掉他,他不是該討厭她麼。

“你”

他像是吞了一口砂礫,嗓音竟不似以往乾淨清潤。

“你說了要陪我過生日。”

“你想食言,我不會讓你食言。”

林清秋又是一怔,這個時間,零點過後是他生日說起生日,那是當時他牢騷說她陪倉鼠多過陪他,她隨口許諾說你生日一定陪你過好吧。

他竟一直記到現在再說兩人分手後,這樣的許諾應該不作數了才是。

“老大,東西開啟嗎”楊大雕突然開口。

“嗯。”

她這才現,墓碑附近停了個推車,上面用繩子固定了三個大紙箱。

楊大雕拿出美工刀,熟練地劃開箱子上的膠布,拿出一疊紙錢。

等等繩子,美工刀,膠布?

林清秋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她懷疑了半天,敢情他用那這些工具只是為了包裝紙錢!

咔擦,火光一亮,他用打火機點燃紙錢一角。

顧景天沒再說話,只是蹲著,一小疊一小疊往火裡遞紙錢。

他的跳躍的火焰,眼底卻一片死寂。

林清秋覺得眼睛有些酸脹,難受。

感動嗎,應該是吧。

看著自己的前男友來真誠地祭拜自己,真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楊大雕抱過小貓,退離十米以外,“讓他們單獨多待一會兒吧,也算是告別。”

顧景天靜靜地焚燒。

濃煙嫋嫋升騰,飄散在沉寂濃烈的夜。

頭頂的烏雲似乎更重了。

林清秋心緒複雜,別開了眼。

突然,她的眼底猝不及防撞入一個身影,瞳孔狠狠一縮。

明明隔了百米之遙,夜又那麼濃,可她偏偏一眼就能認出來。

她的親哥哥,林清山。

男人倚靠在山腳下的樹蔭裡,體格高大壯實,像一頭荒野的狼,遠遠就滲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根快燃盡的煙,點點星火不斷墜落,像隕落的星辰。

他以前從不抽菸的。

林清秋鼻尖猛然一酸,眼淚大顆大顆滾了下來。

她和哥哥已經近兩年沒見面了。

猶記得最後一次,他們爆了前所未有的爭吵,她怒氣衝衝地從家裡搬了出來。

大一入學報到,一直到死之前,她都是自己掙錢養活自己。

他的錢,她一分沒花。

可他們到底為什麼爭吵呢她竟一時想不起來了。

她只知道她很後悔,如果早知道自己會死得那麼快,她絕對不會跟他吵成這般田地。

父母去世得早,那時候他才1 6歲,別人家孩子無憂無慮上學專心備戰高考的年齡,他卻每天起早貪黑,給僅有 6歲的她做飯,接她上下學,還要去打零工掙外快。

她一直很想回報他。

可萬萬沒想到,她就這麼死了。

喵喵喵喵喵喵喵…..

林清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朦朧中聽到一聲聲輕柔的貓叫。

楊大雕感覺胳膊上有溼意,看看天空還以為下雨,一看又不是,就把小貓翻過來,結果一驚,“貓貓,你怎麼流這麼多淚是被煙燻到了我離遠點,離遠點”

楊大雕走了差不多五十米,小貓卻還在掉淚。

他無奈地蹲下身,“要不,你跟這布偶貓一起耍耍”

剛才這布偶貓也不知從哪裡跑出來,冷不丁嚇他一跳,還一直跟著他們。

這兒本就陰氣就重,突然冒出個活物滲死人好麼。

不過幸好它顏值高,也就沒那麼可怕。

林清秋恍惚中感覺到一隻肉掌溫柔笨拙地拍她腦袋,一隻藍眼睛貓咪眨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是林帆不,它的毛是漂亮的白色,看著鬆鬆軟軟,真的很像布偶呢。

她最後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顧景天家裡。

牆上掛鐘指向下午四點二十,這一覺睡得真久。

顧景天顯然也才睡醒,他好像燒了一夜的紙錢,眼圈下方隱隱黑。

他接了個電話,說是楊大雕他們給他辦了個慶生宴,讓他無論如何也要到場。

顧景天心情極差,但還是梳洗了一下趕到現場,還順手撈上了她。

一頓飯吃吃喝喝,然後就是唱k打牌,頗有紙醉金迷的意境。

顧景天雖是今晚的壽星,卻也只是坐在角落,像個局外人,一瓶一瓶地喝酒。

不少人勸了幾句,勸不動,就只好默默收起其他酒,隨他去了。

林清秋現黃悅琴也在,好像一聽說蘇宇斐要來,她的眼睛就不時飄向手機。

蘇宇斐很忙,在臨近散場前半個小時才抵達。

他對醉醺醺的顧景天送上祝福,送了禮物,然後就抱著她不放了。

exm總裁大人,你到底是來給弟弟過生日,還是來擼貓的

黃悅琴一直在找話題想跟蘇宇斐聊天,他卻似心不在焉,除了嗯,還是嗯。

呃難道他也沒睡醒

到了散場時間,蘇宇斐派車送大家回去,他還有會議要開,先一步走人。

走之前,他還不忘親了親小貓的臉。

林清秋瞬間感覺如芒在背。

現場有不少人醉了,場面有些混亂,楊大雕要去扶顧景天,就把貓順手給旁邊的人。

林清秋抬頭一看,臥槽,是黃悅琴

黃悅琴的手柔柔小小,撫摸貓毛的時候貓應該會覺得很舒服。

可是此刻,她莫名覺得渾身毛。

黃悅琴站在角落,手有一下沒一下順著貓毛,腦子裡全是剛才蘇宇斐抱著貓的愜意模樣,心裡又酸又澀,他什麼時候喜歡過什麼寵物無非就是因為它是林芳芳的貓。

林芳芳現在杳無音訊,他就為了那女人的貓大動干戈。

如果,這貓死了呢他是不是會重新正視她的存在!

黃悅琴垂下眼簾,眼底冷意湛湛,漸漸漫上一股瘋狂,從包裡掏出摺疊刀。

指尖稍一用力,銳利的刀片迅割破小貓嬌軟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