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到了議親的年紀了,媽媽經常讓她去店裡給爸爸送午飯,也有爸爸的生意夥伴看上妹妹想要接親,奈何妹妹心裡早有了人,和爸媽鬧了一場又一場,爸爸還是要把她許給自己看上的人,妹妹一氣之下私奔了,這場親事不了了之,安禾後來接到過妹妹的信,說自己過得很好,讓姐姐和家裡不要記掛。安禾知道他和學校裡一個同學好上了,那家人的條件並不好,妹妹所謂過得好,只是想讓家裡放心。爸爸看完信還是生氣,生氣這個女兒自私,不幫著家裡。

安禾:“你三個女兒都沒招女婿,你做的再大也沒意義。妹妹婆家條件不太好,你讓一步,把妹妹夫妻接回來,算是招女婿了。”

爸爸:“她自己選的路,就讓她自己去過。”

安禾:“本來就打算給妹妹招女婿,她找的這個人也可以來我們家做女婿,是你出爾反爾才逼得她離家出走的。”

爸爸:“招個沒用的女婿,還不如嫁個好人家。”

安禾:“我們家的條件很好了,你生意做這麼大,總要有人繼承啊。”

爸爸:“誰都在惦記我的產業,你們姐妹也是一樣的。”

安禾:“你的產業你的產業,你的產業是需要有人承接啊,開始你說讓姐姐招回來,遇到生意夥伴看上她,你豁出去她的性命也要保住你那點生意。後來我也是,妹妹按照你的計劃走,是你自己改變了主意。”

爸爸:“你也是,你現在過的不好嗎?我把你往火坑裡推了嗎?”

安禾:“不是你沒推,只是那邊不是火坑而已。姐姐是火坑,你不也不願意伸手嗎?還有妹妹,看上他的那家人的人品怎麼樣難道你不知道嗎?妹妹嫁過去能有什麼好?”

爸爸:“你出去,出去!”

媽媽在一旁哭,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只有眼淚能面對。姐妹幾人出嫁後,媽媽身體越來越不好,終於還是病倒了,安禾回來照顧,只是家裡還有倆孩子,她一個人忙不過來,她寫信讓妹妹回來幫忙,妹妹接到信,拉著丈夫帶著孩子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爸爸見到妹妹一家沒給一點好臉色,沒多久妹夫帶著孩子先回家去,妹妹為了媽媽只能在家裡忍著。半年後媽媽去世了,爸爸快速蒼老下來,因為媽媽的離世,安秋和爸爸更是互不理睬。安禾寫信讓妹妹一家回來住,幾天後妹妹一家又出現在家門口。爸爸對妹妹一家的態度還是十分差勁,妹妹生氣地帶著一家又全部回去。

安禾哭笑不得,岑桐生意上也很忙,安禾和他商量回家裡住照顧爸爸,家裡人也很通情達理,讓她帶著倆孩子一起回去住,岑桐也回來這邊一起住,過幾天回一趟家讓孩子陪陪爺爺奶奶就行。

安禾每天起床準備早餐,中午準備午餐,下午帶著孩子學習翫耍,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飯,安禾想起來當初媽媽每天下午陪著自己做針線,在廚房裡忙碌著準備三餐。爸爸讓岑桐幫忙把店鋪都轉賣出去,手裡的銀錢偷偷給安禾,讓她以後照顧著點妹妹一家,安禾按著自己手上這麼多現錢,給妹妹寄了一點,又想讓她回家裡住,一起照顧爸爸,她拒絕了,當初爸爸對他們一家實在刻薄,她全篇都在數落爸爸。

家裡過來認親的人還是絡繹不絕,還有人站在門口罵安禾一個出嫁的女兒還回來霸佔自己家的房子,罵爸爸忘恩負義,不忠不孝,好幾次老人家被罵的吃不下飯。後來腦子越來越不清醒,對著安禾的女兒喊安苗,對著安禾叫老太婆,安禾心裡難過,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如今也只剩下殘缺的意識留在世間。後來爸爸出門找不到回家的路,但他總想跑出去,要去鋪子上見客戶,出了門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裡,要去哪裡,有時候是鄰居見到了帶回來,有時候是安禾著急地滿大街找,爸爸已經完全離不開人,安禾自己照顧實在吃不消,寫了好幾次信,妹妹才勉強同意帶著家裡回來。半夜兩姐妹陪床的時候,安禾把爸爸給的錢拿出來,給了妹妹大部分,自己留一小部分,她想讓妹妹過的好一點,不要總是不捨得吃穿。

安秋:“姐,讓你看笑話了。”

安禾:“你有什麼事要和家裡說,不要自己硬扛。”

安秋:“挺好的,雖然銀錢不是很富裕,但是省吃儉用,一家人也過的下去。”

安禾:“媽媽走的很平靜,之後的幾天爸爸都陪著,你別再怨他了。”

安秋安靜下來,安禾看著天花板。

安秋:“我不怨爸爸,我怨自己。在父母和愛情之間選擇愛情,把媽媽丟家裡,如果我當時不要這麼固執,和爸爸好好說,走的時候帶著媽媽。我想了無數種方法,卻執行了最差勁的方法。只怪我不是兒子。”

安禾:“只怪我們都不是兒子。”

爸爸突然打斷:“老婆子,老婆子,我要上廁所,給我開燈。”

兩姐妹去扶著爸爸起來上廁所,站起來後他又耍賴說自己不想上廁所了,她倆又只能扶著他睡下。

爸爸已經完全不能自理,家裡親戚來了一次又一次,已經商量好了房子給誰,鋪子怎麼分,還有願意照顧父親終老的。安禾全部都以爸爸現在很好,沒到那一步打發了。

一年後的夏天,他在午睡中離世了。

安禾走到院子裡,看見椅子上的老人手掛在身體一側,想去幫他調整好,手裡發涼,手放在他鼻子下嘗試,已經沒有了呼吸安禾站起來,深吸一口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為爸爸終於結束痛苦開心,她為自己終於不要再無休止地照顧生病的老人開心,只是自己以後沒有爸媽了,這,算是孤兒嗎?她擦乾眼淚,把在外面忙著的妹妹妹夫叫回來,他倆幫老人清洗身體換一身體面的衣服,安禾出門聯絡殯葬隊。岑桐回來在門口插白幡,幾人商量要不要去給親戚報喪,兩姐妹不同意報喪,家裡沒有省心的親戚,他們過來也不會安分。倆連襟覺得還是要報喪的,怎麼說都是親人,不能讓爸爸的喪禮這麼冷清。

鄰居嫂子來家裡,看著這一家冷冷清清,進來數落後輩不會辦事,趕緊把門口的白幡拿回來。安排他們去買白紙、紅線、銅錢、金箔冥幣,老頭子寫字都沒穿上,又讓他們去買一雙合腳的鞋子。他去廚房烙餅,拿過來放在老人的袖子裡。安禾小聲問:“嫂子,我們要去報喪嗎?”

嫂子:“這是啥時候的事情啊,要等兩天。”

安禾:“好。”

嫂子:“這兩天你們輪著守靈,如果3天老頭子都沒醒過來,才在門口插白幡去報喪。”

安禾:“我已經去叫了殯葬隊。”

嫂子:“胡鬧,趕緊去退了。”

安禾趕緊跑去給人賠禮道歉,塞了點酒水錢。

訊息終究是沒有瞞下來,第二天親戚們都過來認親,都讓自己的孩子給死去的父親守孝,讓自己兒子棺木前磕頭喊爹。安禾看著他們的戲碼,身體深處湧上一股笑意,沒忍住“哼”了一聲,被一個長輩看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父親沒有醒來,他的喪禮維持了3天,第三天過來好幾個殯葬隊伍,幾個親戚吵著自己才是過繼的乾兒子,在門口爭執不休,最終在門前輪著唱了兩天。送葬的那天,抬棺的兒子有好幾個,還有不讓她們姐妹上山的,安禾冷著臉看著這一幕幕滑稽的場面,他們也不再多說什麼,讓兩姐妹一起上山了。

下山路上他們就在商量著怎麼分家產,妹妹越聽越生氣,安禾抓緊妹妹的手。回來家裡坐滿了親族長輩,讓兩姐妹交出地契和店鋪,他們已經把家裡翻了好幾遍,沒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安禾拉著妹妹站在門口,聽他們喋喋不休,等他們安靜下來才說:“我爸生病的時候,因為要治病,把家裡的鋪子都轉出去了,錢都用來治病了。”

“不可能!這麼多產業,怎麼治病要花這麼多錢?”

安禾:“我爸後來有點糊塗,買了多少錢我們也不知道,他都自己拿著,剩下的錢在這宅子裡,你們這幾天都已經拿走了,至於是誰拿的,自己心裡有數。”

“那買賣的字據呢?”

安禾:“你們自己問問是誰拿了。你們都有從家裡拿走什麼東西吧?”

屋子裡的人面面相覷。

安禾:“我爸的產業已經都被你們瓜分完了,你們可以走了嗎?”

“我不信!把地契和賬本拿出來。”

安禾:“不信你們可以去店裡問問老闆是誰。看看人家買不買你們的賬。”

“誰知道是不是你們姐妹合作吞了我們家的產業。”

“對。”

“說不定是你們趁著你爸生病迷糊的時候偷賣了把錢吞了。”

安禾:“你們去店裡問啊,問問老闆是誰賣給他們的。買賣文書我們有,他們也有,你們誰拿了不肯拿出來,對方肯定不怕拿出來的吧?”

“這房子的地契呢?房子總沒有賣吧?”

安禾:“這房子的地契你們相互問一問是誰拿了,我沒見過。”

“你血口噴人,肯定是你們姐妹藏起來想昧下家裡的產業。”

安禾:“東西在這家裡,你們有誰這幾天沒有從家裡拿走點什麼嗎?”

站出來一個年齡稍大的長者:“我沒有拿,我在這什麼都沒有拿。”

安禾:“你兒子拿了嗎?孫子呢?”

大家目光看向一對父子,他們抬起頭說自己沒有拿。

長者:“我們家沒有拿。”

安禾:“還有誰家敢站出來說這幾天沒有從我家順出去點東西的嗎?”

幾個人剛想站起來。

安禾:“安禾,想清楚了,我爸還沒過頭七,說不定還在這房子裡。爸爸,如果你還惦記家裡,你晚上託夢告訴我們家裡產業放在哪兒了。還有從家裡偷走你和媽媽遺物的人,這些人到你們死了都不讓兩老團聚,我們姐妹現在孤零零地活著沒有父母照顧兄弟庇護,你可不要丟下我們。”

幾個人都縮回去了。

安禾:“既然你們都是我爸的兒子,接下來幾天都在家裡陪著我爸的亡靈,後面逢七回來就行了,我爸會理解你們的。我們姐妹要在這陪父親最後幾天。如果沒什麼事,大家先回去吧,謝謝各位叔叔伯伯。你們看看誰留下來吃午飯,我們姐妹要準備午飯了。”

說完拉著妹妹讓出一條道,有幾個人走了,留下還不少,都是兒子要給老子守孝的。

岑桐擔心親戚們晚上又要出什麼么蛾子,把幾個孩子都送回家,他和安禾一起,於庭和安秋一起。

晚上躺床上,安禾想起親戚們的嘴臉,忍不住“哼”了好幾聲,岑桐轉過來:“你怎麼了?沒事嗎?”

安禾:“我覺得可笑。”

岑桐:“亂說話,你這話被他們聽見要說你不孝。”

安禾:“他們都是孝子,過來翻箱倒櫃。你聽聽,孝子們現在都在翻找。”

岑桐:“他們都翻了好幾遍了。”

安禾:“家裡早就被搬空了,隨便他們去吧。”

安禾沒想到真的有這麼不知廉恥的人,去店裡找他們老闆,說這是自己家裡的產業,說要看買賣合同,說不能算數。人家氣的把他打出去,又來家裡找兩姐妹要錢,要自己的那一份,一屋子的人吵了好幾天。

每天清早安禾打發岑桐和於庭出門,該幹嘛幹嘛,晚上吃完飯才能回來。自己和妹妹在家裡守著,後來連飯也只做兩人的,其他人想吃什麼自己解決。他們不相信家裡錢都花完了,在這守著,對兩姐妹軟硬兼施,她倆油鹽不進,礙於安禾婆家的勢力,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後來發現始終沒有人來家裡,覺得這房子肯定沒賣,堵著他倆要自家的產業,讓她倆把地契交出來。安禾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們時而猙獰時而陪笑,一言不發。

三七過完妹妹受不了了,說要回家。安禾知道這些人不會罷休,給了不會罷休,不給也不會罷休,讓妹妹先回家去了。自己也回到婆家,逢七回來一趟,親戚們沒拿到地契,只佔著房子住下,家裡被堵的亂七八糟,院子裡的桂花樹被砍了,沒人打掃的院子髒亂不堪,安禾想發火,媽媽最喜歡這個院子,下午什麼事情都要在這做,把這個院子收拾的整齊清爽。深吸一口氣,還是算了吧。

安禾後來沒見過妹妹幾面,離得太遠了,她只在一次見面的時候把家裡的地契給安秋。

安禾是病走的,遭了些罪,也算是解脫了。她感覺自己被抓起來的,被帶離自己的身體,抬頭髮現被一隻大鳥抓著離開家裡,她想掙扎,只是太累了,掙扎不開,任憑自己被抓著越飛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