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時候，路上枯葉已經所剩無幾，沈青山只穿了一個大衣，脖子上只掛了一條圍巾。
他將車停在超市的停車場，下車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副駕駛上的毛毯。 上面的毛茸茸有些打結。
沈青山拿起毯子，將臉埋在圍巾裡轉身下了車。
冷風颳臉，停車場在樓下二層，樓上是個商場，他打算上去買點草莓，順便讓人把毯子清理一下。
結果在出電梯拐彎的時候，他的右肩被人撞了一下，沈青山匆忙中扶著牆壁，身旁一隻手慌忙抓住他的胳膊。
“抱歉抱歉，沒有受傷吧？”
男人一手抓著他，一手推著他身旁的男人。
沈青山聽到聲音的時候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的抬眼看過去，所有的聲音都聽不到，只有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
……
“秦向晏......”
秦向晏訝然，“你認識我？”
下一秒沈青山伸手抱住他，雙手在秦向晏身後死死的按著他。
秦向晏心裡莫名一動，“先生！？”
沈青山早就哭幹了眼淚，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他的幻覺，他都要牽住他。
說他是神經病也好，他都認了。
秦向晏奇怪的看了一眼和他一起來的人，張了張嘴。
還是他的朋友開口說道：“先生，哎！？要不要先鬆手？他快被你勒死了。”
沈青山的吻了一下秦向晏衣服上冰冷的扣子，然後抬頭看向和他說話的男人。
沈青山：“你是誰？”
秦向晏和他朋友：“.......”
氣氛有點尷尬，但秦向晏也不是任由尬場的人，他撤開半步，看著沈青山沒事，於是和他說：“看到你沒事就行，我跟我朋友今天來逛超市，不是故意撞你的。”
沈青山眼下猛的一沉，他後知後覺，秦向晏不認識他。
兩人一直等不到這人開口，於是想轉身就走。
沈青山眼看著秦向晏就要轉身，他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抓住秦向晏的手，“等等！”
“等等，我受傷了。”
秦向晏皺眉打量他，“哪裡不舒服？”
沈青山看了看自己的腳。
“崴了。”
他再次看向秦向晏的眼睛，其中沒有一絲感情，沈青山抓住他的衣角，咬著牙，“秦向晏，你不認識我了？”
這一句質問把秦向晏問懵了，他先對身後的人說，“哥，我跟他一起去看看，你先去買吧。”
身後的男人點頭，“行，你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家。”
秦向晏笑了笑，“知道，你去吧。”
沈青山裝模做樣的把全身的重量放在秦向晏身上，“秦向晏。”
“嗯？我帶你去超市的醫務室先處理一下，然後再去醫院行嗎？”
沈青山紅著眼點頭，“秦向晏，你不認識我了。”
他不知道這個是不是真的秦向晏，他不敢去想，太多次，這樣相遇的場景他幻想過太多次，以至於他想放任自己沉醉在這樣的夢裡。
秦向晏扶著他往外面走，“我失憶了，所以你是誰？”
沈青山沉默下來，他從自己另一隻手上取下戒指，抓住秦向晏的手，“我娶過你。”
沈青山毫不遮掩，他沒有猶豫的將這枚戒指戴在秦向晏手上。
秦向晏扯了扯嘴角，竟然他的手和戒指意外的契合。“你開玩笑的吧。”
“沒有，咱們家裡還有錄影。”
“結婚錄影。”
秦向晏另一隻手穿過他的腋下，沈青山整個人都靠在了秦向晏身上。
“這次是真的嗎？”
“不是啞巴了。”
秦向晏聽他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是沈青山的出現有點太過突然。
秦向晏老老實實的說：“我印象裡只有最近一個月的記憶，從入冬的時候開始的吧，我被剛剛那人撿走了。”
“後來一直在他家住著，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失憶。”
秦向晏繼續說，“你確定你沒騙我？”
沈青山聽他問，於是開口道：“是真的，你喜歡吃草莓，喜歡貓，喜歡沒有陽光的地方，喜歡聽慢音樂。”
“喜歡在榻榻米上看六號院外面的湖水的水面，手機上的遊戲很容易被你通關，家裡還有很多你已經玩膩了的遊戲機。”
沈青山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真的秦向晏，會不會已經不喜歡這些了，但是不重要。”
“我只知道，是你親口說的，讓我把你綁在身邊。”
沈青山說完這話，兩人已經走到了門口的拐角。
秦向晏壓下心中的詫異，他其實已經有些相信了，尤其在看見沈青山的手上也帶了這樣的戒指的時候。
詭異的滿足感就上來了。
秦向晏把他帶到醫務室，“先看腿。”
“沒有大事兒。”
秦向晏：“那也得看。不然我就走了。”
沈青山想要起身的身影立刻又坐了下去，“我看。”
看就看吧，這人倒也不用這麼看他，秦向晏迫於壓力，他看著處理人員手法熟練的幫他緊急處理，想著應該說點什麼。
“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沈青山：“你消失了。”
......
“是麼，那還挺嚇人，怎麼消失的？”
沈青山：“是我沒保護好你。”
“沒有人有義務一定要保護好另外一個人，你不用自責。”
沈青山光滑的腳踝露出來，他手裡依然抓著秦向晏的衣角，輕輕的搖頭，“你又不懂。”
？？？
行行行，秦向晏笑出來，“你確定你沒騙我？”
“你要是說半天最後都是騙我的，我立刻就走了。”
沈青山十分認真的點頭，“我說過，我不會瞞你任何事情，也不會騙你，你跟我回家看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秦向晏看他的表情，猛的笑出來，“行了，逗你的，怎麼能把傷病患者隨意扔下。”
他隨意的坐在沈青山身旁，“還沒問你，你叫什麼？”
沈青山哽住，他啞著聲音說：“沈青山。”
“沈青山，你娶了我，為什麼不是我娶你？”
沈青山抬眸看他，眼中溼潤，想了半天，他只說了句，“也是你娶我。”
秦向晏樂死了，看著這人又像小狗又像小貓，他沒忍住上手捏了一把，捏完才發覺自己有點太熟練了。
不由得陷入沉思。
沈青山拿出手機，然後調出他們的照片，“你看，我沒騙你。”
秦向晏接過，指尖輕點，螢幕隨著他的動作滑動，突然一張照片進入他的視野，秦向晏瞪大的眼睛。
他愣了很久，直到沈青山輕輕的捏了捏他的手。
他才猛的回神，連忙把手機扔給沈青山，“等等，這......”
“這照片上的人.......”
沈青山滿意的看了一眼螢幕上的照片，“是你拍的，照片上的人是我。”
他隨手拿出的就是兩人曾經真真實實在一起的證據。
秦向晏還是沒從剛剛那張照片中回過神，他看了看沈青山，這麼好看的男人，竟然還能.......
他連忙止住想法，“我信你了。”
但除此以外沒有再說其他的。
他的腳已經處理好了，沈青山焦急的抓著他，心緒安定不下來，心裡默默盤算著什麼。
倒是秦向晏，他任勞任怨的了結他闖出來的禍。
兩人去找沈青山的車。
秦向晏看了眼，這輛大傢伙，“我來開？”
沈青山沒說什麼，只是點頭，“你以前不經常開，你不喜歡開車。”
秦向晏想了想，“還行吧，大機率我以前想的是這輛車太貴，怕給你碰壞，所以沒開吧。”
沈青山將袋子裡的毯子又拿出來蓋在自己身上，他轉頭看向駕駛座的人，“我有錢，不缺一輛車的錢。”
“我的錢都在你這兒。”
沈青山說完之後想起什麼，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張卡，“這是我工資卡，還給你。”
秦向晏把著方向盤抽了抽氣，他看了眼沈青山手上的卡，金燦燦一張，這真的是工資卡麼？
“不是，你的卡為什麼要給我？”
沈青山：“你管錢。”
秦向晏詫異的看他，“認真的啊？我現在還能管錢嗎？”
“我的意思是，我把你忘記了也沒關係嗎？還有我們的家人，我失憶會很不好解釋吧？”
沈青山呆呆地搖頭，把卡給他，“你回來就好，上面是我所有的錢，都在這兒了。”
“欸？等等啊，我沒說要你錢。”
秦向晏正想說什麼，沈青山突然打斷他。
“秦向晏，只要你不離開，只要你能一直一直在我身邊，我什麼都能給你。”
“還是說，你更想被我囚禁起來。”
話說到這兒的時候，沈青山已經有些情緒了。
他知道，幻想出來的秦向晏不會開車，這個秦向晏是真的，是有活氣的，他必須要秦向晏回到他身邊。
“秦向晏，回家吧，好不好？”沈青山幾乎是在乞求他。
秦向晏懵了，他抓著方向盤，呆呆地看著路面。
秦向晏同意了。
.......
臨近年關，沈青山有些忙，他有的時候會消失一會兒，但很快就會回來，秦向晏有的時候也能零零散散地想到以前的事情。
這樣的狀態幾乎堅持到快要過年。
年二十八晚上的時候，沈青山靠在秦向晏身上，“公司開在這個位置離家近。”
秦向晏逗他：“這地方太偏了，而且不氣派。”
白貓正在找角度，也想窩在秦向晏身上，誰知竟然被沈青山一把撈在他懷裡。
白貓象徵性的掙扎了兩下也就不敢掙扎了。
“但是離家裡很近。”
“那你不如把公司開在家裡。”
沈青山看了看他，特別特別認真的說：“你說過不讓別人來我們家，是你自己說的。”
秦向晏費勁的在腦海中搜尋了一下自己說過的話，“有嗎？不記得。”
“沈青山，今天都二十八了，我們什麼時候去媽媽家。”
眼瞅著就過年，高雲也天天打電話催。
但沈青山一點都不慌，每次都是慢悠悠的應付過去，然後該做什麼繼續做。
秦向晏：“我們不回去了？”
過年不回去，不太說的過去吧，更何況他們倆這幾天也沒什麼事情。
沈青山摸著貓，“我不放心。”
秦向晏看他，“不放心什麼？”
“不放心你。”
秦向晏都無語了，“你別太離譜，我都這麼多天沒離開你的視線了，從我答應搬回來的時候我就沒出過門。”
“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沈青山沒聽他說話，而是繼續說：“到時候你想跑怎麼辦？”
從秦向晏回來以後，他不受控的想起了秦向晏之前說如果要是回墳頭嶺，如果沒留下就好了這種話。
他知道秦向晏不會離開他，但是他管不住自己，他快怕死了，他怕瘋了。
他寧願什麼都不要，也不能再讓秦向晏離開自己。
他已經弄丟他兩次了。
秦向晏已經說不出話了，為數不多的記憶讓他無話可說。
“那過年你打算怎麼辦呢？咱們仨，窩在這麼大的房子裡臥幾天嗎？”秦向晏想了想，還是決定掙扎一下。
“乖，你先聽我說話。”
“你在爸媽那邊不是幫我建了個什麼東西嗎？”
沈青山偏頭，他的視線只能看見秦向晏的下頜，他幽幽的說：“你想起來了啊。”
“沒有，只是模模糊糊記得。”
沈青山想了想，他親了親秦向晏手上的戒指，“你不會離開，對吧。”
“不會，真的不會。”
這麼好的沈青山，即便離開也不會自願的吧。
秦向晏美滋滋的看著他，然後拍了拍他，“你先去幫我洗點草莓，多放點奶油。”
沈青山把貓放下。
“吃其他的嗎？會不會吃膩？”
“不吃，就想吃草莓。”
沈青山垂眸就去了，身後的秦向晏看著他。
沒多久他就走過來，“沈青山，我覺得你應該聽我的話。”
“嗯，我聽。你說。”
秦向晏隨意拉過一個凳子坐在這兒，“過完年，我們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沈青山動作一頓，他目光冷下來，“你也覺得我有病。”
“沈青山，你晚上莫名其妙的坐起來一直找我，可我就在你旁邊，你看著我，嘴裡一直說秦向晏沒了。”
“你手上的傷口，我能想起來一點你曾經有自殘的傾向對嗎？”
秦向晏無奈的看著他，“我們去看看好不好？你這樣不健康。”
“我想要一個正常的沈青山，而不是動不動在自己身上動刀子的沈青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