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瞪著眼囁嚅,“是他......”
他們幾人都湊過來,秦向晏垂下眸,“你是餐廳的老闆,沒錯吧。”
男人點了點頭。
果然,秦向晏看著男人的眼睛,輕聲道:“你說昨晚將你弄成這樣的人是你爸,是這個意思?”
男人突然猛烈的抖動,沈青山一把將秦向晏向後拉,眼前的男人翻著白眼,血跡印出來。
“誰!?”沈青山猛地轉身,玻璃門口驀然出現一張慘白的人臉。
秦向晏最先衝向門口。
人影轉眼消失,秦向晏分出一絲神探尋剛才那人的蹤跡,他連忙告訴護士屋裡的人有情況。
沈青山他們也連忙出來,秦向晏:“那人消失了,找不到痕跡。”
“是那個血瞳老人!”沈青山看的清楚。
一群醫護人員衝進病房搶救,這下確定了經常在海邊的那個老人和這男人必然有關係。
“這人估計活不過今天,我們得想辦法找到那個血瞳老人。”秦向晏說。
那人來無影去無蹤,若不是他及時察覺到了有束惡意的視線落在秦向晏身上,估計他也沒有發現。
“找不到他的痕跡,我們只能守株待兔。”
秦向晏:“先看看他的情況吧,如果老頭不來的話,他活下來應當是沒問題的。”
今晚如果老頭還來,那麼他的性命難保,昨晚倘若沒有他們幾人,這個男人早就成了一灘碎肉。
……
沈青山坐在一邊,秦向晏靠在他身上,“我讓人查了,他父母都在,沒有妻子,有個前妻,兒子從小不跟著他,也不跟他親近。”
申凡吊兒郎當的躺在另一個床上,“為什麼不聯絡他的父母?”
沈青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個老頭應該就是他的父親,已經死了。”
申凡一激靈,連忙坐起來,“等等,他父親沒有死亡證明?”
沒人知道他父親死了,外人以為老頭還健在,殊不知早就變成了鬼纏上了自己的兒子。
秦向晏有些不理解,“老人死後應該會庇佑後代,就算是有小怨小仇死後大多都煙消雲散了,他們家這個是什麼情況,有查到他們有什麼異常嗎?”
沈青山深思,有一點應該是個比較容易想到的一點,“沒查到什麼。”
“但有個不容忽視的一點。”
申凡嘴裡咬著一根草,“什麼?”
秦向晏合上了眼,沈青山說道:“是他的母親。”
“他的父親我們知道了,前妻和兒子也都在另一個城市,現在是他的母親仍然沒有下落。”
“我打過了他前妻的電話,她自己也表示不清楚兩個老人的行蹤。她透露離婚前他們和老兩口的關係就有些僵硬,離婚就是因為家庭不和。”
申凡:“沒有原因嗎?”
“有,老兩口都不是一般的人,有一些別人不能理解的特長......”沈青山撫著秦向晏的額頭溫聲說道。
秦向晏屈起一條腿搭在沈青山腿上,異常悠閒說道:“他們不該是有奇能異術吧。”
沈青山胸腔微微震動,“讓你猜對了,還真是。”
申凡和秦向晏其實都不是特別意外,昨晚的聚陰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沒點東西都招不出來那麼多遊魂。
申凡理解了,“他們和老兩口住不到一起也能說得過去。”
動不動就有詭異行為的人,正常人都會害怕。“後來他帶著妻子出去住了,沒幾個月家裡的錢不夠他們一直在外租房住,後來就離婚了。”
秦向晏覺得邪門,“他沒錢租房,有錢開飯店?”
這個飯店的規模不小,不是玩笑話就能開的起來的。
沈青山輕笑,嘴角有些不明顯的嘲意,“那是後事了,在此之前他染上了賭博。”
嚯,怪不得......
沈青山繼續說:“離婚之後他突然悔改,然後跟著建築工地好好幹了兩年,籌夠了錢還上了貸款,剩下的錢就都在那個飯店裡了。”
這飯店經營還不錯,規模越來越大,用的人越來越多。
申凡覺得聽起來是個教育勵志故事,說道:“那後來不該有矛盾了吧,不都有錢出來住了?按道理來說,他的劇本應該不會差到那兒。”
秦向晏揮開了沈青山在他臉上的手,“這你就不懂了,他以為好起來了,其實未必好起來了。”
“他媳婦一走,他一個大男人不用為了生活四處奔波,這時候大概就會去找其他事兒。”
有人管著還收斂,沒人管了,這下也用不著收斂了。
沈青山滿意的看著他,秦向晏說的很對, “他後來又去賭,我猜這之後跟那有一些關係。”
其餘也沒什麼有意義的資訊。
秦向晏嫌棄這樣靠著不舒服,沈青山的個子比他低一些,自己的頭在他肩上靠著不舒服,他坐了起來。
“聚陰曆按理來說應該早就隨著金匱真言的另一卷一起消失了才對。”
申凡手上的紅繩被他捏在手裡,周邊的毛線露出絨絨,他想了想,“聚陰曆確實早就避世,據說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是十年前的郜金門家宴上。”
秦向晏看了看沈青山,“又是郜金門。”
十年前郜金門突然將僅存於世的三本密宗封在了自家祖師爺的地宮旁。就是那次,金匱真言的另一卷徹底消失,除了郜金門的當家人,沒人知道當年土鴻門祖先的陵墓在哪兒。
無一例外,每一任當家人似乎都無法向別人說出祖師爺陵墓的位置,似乎是有什麼禁忌。外人不得而知。
申凡收起紅繩,“說起來,好像沒幾天就要到了。”
“什麼?”
“郜金門十年一次的家宴,到時候會邀請幾家同修的當家人參加家宴。”
秦向晏饒有興趣地問:“你參加過?”
申凡奇怪地看他,“我什麼等級,我不夠格參加人家的家宴,更何況人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宴會是幹什麼的?”秦向晏問。
“早些時候郜金門每一年舉行一次家宴,說是家宴,其實就是把每個修者這一年的成果展示一下。後來新社會成立,也沒那麼多鬼怪,就改成十年一次了。”
秦向晏瞭然的點頭,他看向沈青山,“到時候我想去看看。”
他不記得自己身體裡莫名其妙的力量是怎麼來的,唯一有線索的就是肖秦的往生應該和他是同出處。
肖秦是郜金門的旁家,他和郜金門又是什麼關係。
沈青山看著他,心裡有些說不清的難受,他心裡不希望秦向晏追查這些,但是他沒辦法阻擋秦向晏的腳步。
最後只說出了一句好,他會安排。
秦向晏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沈青山?”
“嗯?”
“不要亂想。”
沈青山沒看他,只是垂下頭,默默的扣弄自己的手,故作輕鬆的說了一句好。
昨晚手上的傷痕秦向晏剛幫他癒合,眼下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跟小孩兒一樣。”秦向晏淺笑,說著就拉上了他的手,阻止這種行為。
沈青山順從的和他十指相扣,“沒亂想。”
申凡看了直翻白眼,他其實真的搞不懂,為什麼沈青山會喜歡一隻鬼,就算他長得好看也不能當媳婦娶啊。
尤其是他親眼目睹好幾次沈青山為了秦向晏發狂,他更是不能理解。
果然是愛情嗎?
......
直到天晚了,老人依舊沒有出現,病床上的男人也一直保持穩定的生命體徵,秦向晏有些坐不住了。
他站起來,走近男人,將男人的意識拉出困境。
男人迷迷糊糊的再次睜開眼,明顯恐懼還沒有消退,他看著秦向晏呼哧呼哧的喘氣,麻藥的勁過去,痛意越來越清晰。
“幫......幫幫我。”
秦向晏扯了扯嘴,“可以,但是我問什麼你就要回答什麼。”
男人彷彿被蠱惑到,於是說:“好。”
“你母親呢?”
“死......死了。”
也死了?秦向晏突然問道:“你殺的!?”
男人渾濁的瞳孔露出害怕,顫顫巍巍的開口,“我......”
“我不是,不是我......”
秦向晏冷下臉,眼中陰厲更甚,他看著男人,露出一絲笑意,“不是你什麼?說清楚。”
“我殺的......”
申凡驚訝的看著他,“臥槽,你真殺了你媽?”
秦向晏臉徹底冷下,對於這種人突然覺得沒必要救了,“為什麼殺了她?”
男人彷彿與一種莫名的力量抗衡,秦向晏眯了眯眼,男人終於說出了實話,“他們每天都會吸引一些鬼來家裡,受不了了,實在......"
太痛苦了。
他父親是天生陰陽眼,且與常人有很大差別,每晚入睡總是陰風陣陣,他小的時候,他父親體質的原因,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
常常有鬼在他耳邊說話,整晚整晚的說。
長大之後許是因為成年男子陽氣更重了,小鬼很難能進了他的身,他就不再聽到自己耳邊有人說話,而是經常看到家裡廁所或是角落有其他人。
尤其是娶妻生子之後,家裡的‘客人’越來越多,男人和他媳婦每天都在忍耐,崩潰。
之後的某天,他們實在受不了了,就離開了這個家,搬出去住。
但是隻安安穩穩的過了一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身邊也出現了鬼。男人的妻子和孩子每天都害怕的要命。
好幾次說要去找他爸媽說一說,但是男人都攔了下來,說他爸也控制不了。
很多次,太多次了,男人都攔了下來。
他染上了賭博,妻子原本管著他,但是他依然偷偷去,然後妻子一怒之下偷偷去找了他爸媽,將賭博和鬼怪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們。
男人一氣之下動手打了她,然後就離婚了。
殺了他自己的爸媽是真的受不了了。
秦向晏看見男人手上申凡給他系的紅繩隱隱發緊,他閉著嘴沒說話,看了看申凡,然後將沈青山默默的護在身後。
那天他喝了酒,在街邊耍起了酒瘋,自己爸媽互相攙扶著找到自己。
男人的神智終於清明一些,混沌的躺在床上似是回想,“我永遠忘不了,我爸身後跟著多少鬼......”
......
秦向晏複雜的看著他。
男人繼續說:“他和鬼生活在一起慣了,我也習慣了,但是那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就是一衝動。”
“失手殺的。”
他喃喃道:“不是故意的。”
男人無神地看著天花板,手上地紅繩越勒越緊,秦向晏幾人連連後退,整個病房被黑霧瀰漫。
沈青山拉著他突然說道:“門口有人進來了。”
秦向晏看過去,一身溼漉漉的衣服的老人慢慢的走到了床邊。
紅繩在男人的指尖緊緊的拴著男人的魂魄,防止被奪舍。
秦向晏將沈青山與陰氣隔離開,眼看老人緩緩地坐在了床邊,臉上的褶皺重的嚇人,慘白的臉死死的望著床上的人。
老人彷彿注意到男人手上的紅繩,秦向晏連忙出聲:“夠了,剩下的應該交給警察。”
老人恐怖的血瞳轉過來,定定的看著秦向晏,“夠......不夠......”
“他是個畜牲,他不配做人。”老人沒有歇斯底里,反而十分平靜的開口,眼睛駭人,但冰冷,彷彿一潭死水。
秦向晏確實不知道說什麼,這件事情無論站在什麼角度,都是要被萬夫所指的。
“您可能被利用了,是誰把聚陰曆告訴你的,那人一定沒安好心。”
老人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如同殘燈敗燭,只是安詳的坐在那兒,“是誰說的都不重要了,我們已經都變成海上的一部分。”
永遠離不開這裡......
秦向晏釋放一些鬼氣,慢慢的走向這個老人,沈青山忍住了跟上去的衝動。
“我知道您一定很痛苦,但是他不能這樣輕易的死,他要接受人生中最後的煎熬和審判,這對他來說才是歸路。”
秦向晏默默的加固了男人的魂魄,他的眼白已經翻過去,全身微弱的掙扎,他手掌微微覆在病床上,光束打在上方,屋內被照亮,“老先生,您將他帶走,與您而言沒有一點好處。”
血瞳老人猛地轉身,囫圇大眼怒視他,“你妄想阻止我......”
秦向晏不卑不亢的搖頭,“我沒有阻止你,我甚至立刻可以幫您去送他去閻王殿,但是即使這樣,也沒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