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處決

火鍋市的高層酒店。

一池露天溫泉猶如明珠般鑲嵌在一百層高的樓頂，光華流瀉。

溫泉四周點綴著柔和的燈光，照映著水流撫過一具光潔無暇的曲線胴體。

妲已。

她靠在溫泉邊上似睡非睡。

……

“你說，為什麼會有烤雞翅這種東西？”

白蔥般的纖指捏起鐵盤裡的黑椒烤翅，指尖一轉，金黃焦脆的翅邊熟肉就進了小口。

對面是個文文靜靜的小男孩，約摸七八歲的樣子：“不好吃嗎？”

妲已張開十指給他看，輕輕道：“椒粉和辣油抹的手指都是，滑滑膩膩的不太舒服。”

男孩笑笑，他拇指食指併攏揪住滾燙烤翅，向兩邊輕巧一扯，露出嫩如白蚌的熱乎肉條。

妲已笑眯眯張開嘴巴，伸頸過去一口咬住翅骨，雞翅便從男孩指尖脫手，在她唇齒間迸盪出暖烘烘的熱辣滾香。

“就是因為明明這麼好吃，為何還要勞人用手剝？”

男孩沒有回答，而是拿過另一隻烤翅，繼續掰開中間那兩根狹長的翅中骨，把中間幾瓣美不勝收的嫩肉整整齊齊擺到妲已跟前---他沒有戴一次性手套，小小的指肚燙的微微泛紅。

看妲已吃的差不多了，男孩才不緊不慢說道：“我給你剝不就好了。”

妲已滿意的笑了：“乖。”

……

妲已牽著小男孩的手，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不同於燈紅酒綠高樓林立的火鍋市，兩邊的樓房樸素整齊，像是一座北方小城。

妲已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男孩聽：

“雞翅其實還好啦，比它討厭的東西也不是沒有。比如需要指甲狠狠扣進去才能掰開皮瓣的橘子。

還有剝開皮都不算完,還得一條一條抽去煩人絲絮的香蕉。

想來只有蘋果最好說話了！乾不乾淨的水一衝拿袖子一抹,咔嚓咔嚓的就可以啃了！”

“你想讓我把這些活兒都幹了。”小男孩嘻嘻笑道。

妲已哼著曲兒：“為了吃一口這烤翅，我們走了好幾個時辰。下次別找這麼遠的店啦。”

……

妲已從夢裡醒了。

她慵懶舒了舒腰，愜意的仰躺下去。

一雙玉足從溫泉裡伸出。

妲已轉了轉腳腕，看著淅淅瀝瀝的水滴在肌膚上滑落，若有所思道：

“都這麼多年了呀……誰曾想，那個小孩子會做出那種事情呢？”

頭頂陰雲密佈。山雨欲來。

……

豆豆在暗處低調前進。

眾所周知，潛入一個小區總共分三步。

第一步，開始潛入。

第二步，繞過保安。

第三部，潛入成功。

從小區的門口望進去，到處都是遮天蔽日的喬木，絕佳的掩體可以說是一個接一個。

豆豆在喬木下的灌木叢和花卉中輾轉騰挪，不消半刻鐘功夫就繞過了保安亭，裡面那個老保安正抖音刷的火熱，壓根沒留意到他。

豆豆又一個戰術翻滾鑽進花圃，裡面花草被修剪的整齊乾淨，地面更是一塵不染。以往在艾泰鋼住的小區裡，豆豆爬兩步就會蹭一肚子瓜子皮和花生殼，在這裡反而像逛公園一樣閒適。

但豆豆沒有放鬆警惕，他只是貪吃，他並不傻——進了小區，危險才剛剛開始。

如果被業主發現流浪狗，勢必會聯絡物業。

輕則當場驅逐，重則亂棍打死。

就是出來打份工賺頓夜宵吃，幹嘛那麼拼命。

做流浪狗不動腦，一輩子都是流浪狗。

前面是小區中心的小花園。

沒有別的路可以繞。

豆豆躡手躡腳，貼地匍匐。

可能是天黑了，外面閒逛遛狗的人並不多。

豆豆默唸狗狗生存守則——離下面幾類人遠遠的，危險指數遞增。

有潔癖的女人。

狗毛過敏的老人。

還有熊孩子。

好巧不巧，正好有個小孩看到了正以蛙泳姿勢偷偷摸摸前進的豆豆。

“小髒狗，小髒狗！”

小孩掙脫身後奶奶的手，興奮的追了過來。

六七歲的孩子，狗特麼都嫌。

豆豆狗皮發麻，拔腿就想跑。

啪嘰。

一片石塊疾飛過來，不偏不倚砸中他的後腿。

小孩咧嘴大笑，臉上盪漾著童真的殘忍。

豆豆一個趔趄，歪在了花圃裡。

小小的身子順著土坡滾了下去。

小孩子三步並作兩步追過來，發現不見了豆豆小小的蹤影。

他從泥土裡摳出大大小小的石塊，雨點般砸向豆豆滾落的方向，手舞足蹈：

“打死小髒狗，打死小髒狗！”

……

後腿傳來一陣溫柔的觸感，豆豆醒了。

那是被舔舐的感覺。

狗狗的口水可以療傷，後腿稍微不那麼疼了。

豆豆剛才一路滾下來，連痛帶摔，不省狗事。

現在終於恢復了一絲意識。

一隻純白的小博美，正站在邊上目光擔憂看著他。

小博美毛髮整潔水滑，一身香噴噴的味道，腦袋上還繫著華麗的紅蝴蝶結，

簡直猶如踏月而至的獨角獸，渾身都在散發聖潔的光。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想不到竟在生命盡頭看到了仙女。

豆豆迷失了。

這是童話嗎？

疾奔的他，墜落的他，落難的他邂逅高貴的她。

“你受傷了。

這裡的小孩子很討厭的。

小心點呀。”

小博美柔聲細語，“我好像沒見過你，你是……”

豆豆有些緊張，他吞了口口水。

畢竟他之前的社交經驗僅限和阿花大黃之流在草坪打滾。

豆豆掙扎著站起身子，想做點什麼致謝。

他想起艾泰鋼經常刷的小影片。

最分明的階層差距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方式跨越。

要勇於向上社交。

豆豆茅塞頓開。

小博美歪頭看他，眼睛裡是亮晶晶的好奇。

豆豆也是二話不說，上去直接拱她的屁股。

小博美嚇的花容失色：

“你幹嘛？！”

豆豆越拱越勇，小博美的蝴蝶結都要被拱掉了。

小博美的淑女風範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她勃然大怒，衝他汪汪大叫起來。

“滾！！”

豆豆一瘸一拐，狼狽逃竄。

他媽的，不是說征服異性芳心，要主動出擊，放手去愛？

果然艾泰鋼看的垃圾影片不靠譜。

不肖子，賠老子的初戀……

豆豆一路淚奔。

不知不覺竟已到了最裡面的別墅。

站在這小別墅前，豆豆心驚膽戰。

一種不祥感籠罩心頭。

越靠近越發強烈。

他一下想起了之前狗狗們談論到這裡時，反覆提起的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像吞噬生息的黑洞。

來都來了，硬著頭皮上吧。

別墅裡空無一人，靜悄悄的。

一樓一片漆黑。

豆豆順著樓梯溜到二樓。

最裡面的角落房間，燈是亮起的。

循著光線的引導。

豆豆貼著牆邊悄悄過去。

微弱的光，虛掩的門。

豆豆從門縫裡只朝裡面看了一眼。

他的瞳孔驀然放大了。

那……那東西不是尾巴！

那個東西明明是……

豆豆抖若篩糠，身子慢慢後退。

啪嗒。

他撞到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雙皮鞋。

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在黑暗中矗立已久。

像是早就等待著侵入者的到來。

男人鼻樑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

他低低的凝視著發抖的狗子，面上展露出冷酷的笑意。

彷彿在說，誰讓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