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色下,置身於墓園中,忽然吹來的一陣風,都好似裹挾著眾多去世者的牽掛與思念。
CeCe的小手緊握成拳,跟在舅舅身後,緩緩朝著埋葬媽媽遺體的地方走去。
而她走出的每一步,卻都似有千鈞重。
尤其是望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墓碑,內心更是思緒萬千。
時至今日,她仍是難以接受媽媽永遠地離開了自已。
但現實卻是,那些昔日裡與媽媽的溫暖瞬間,如今早已如夢幻泡影般消散。
盯著墓碑上的照片,CeCe看得格外入神。
照片裡的母親,五官精緻,神情嚴肅。
一頭烏黑的頭髮自然地別在耳後,眉眼之間仍閃爍著一抹光亮。
這應該是媽媽多年前的模樣吧,準確來說,應該是是證件照。
想來,那時的她,肯定預料不到自已如今的結局,更無法想到會與女兒天人永隔。
肖霖微微蹲下身,將路上買來的花束輕輕放置在墓碑前。
隨後他站起身,側目望向緊盯著墓碑的女孩。
路燈的光芒映照下,那張巴掌大的小臉顯得很是黯淡無光。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她眼中竟沒有落下一滴淚來。
肖霖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走出一段距離後,他緩緩停下腳步,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候著。
而此刻站在墓碑前的CeCe,心緒依舊複雜,硬是愣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喚了一聲“媽媽”。
她湊上前去,小手覆蓋在那冰涼的墓碑上,彷彿在透過這毫無溫度的碑石傳達著自已對媽媽無盡的思念。
“媽媽,我一直都有在聽舅舅的話,也有在努力勇敢地活下去。舅舅對我很好,也很照顧我。”
“媽媽,以後CeCe每天都會過得很開心,很幸福的。所以媽媽不要擔心,要是可以的話,就多來到CeCe 的夢裡吧……”
一字一句,話語雖顫抖哽咽,但女孩 始終沒有讓淚水落下。
她不想讓媽媽看到自已這般模樣,她只想讓媽媽看到自已勇敢和快樂的一面。
她會牢牢記住媽媽的叮囑,會好好跟著舅舅,會很聽很聽舅舅的話。
半晌,待要說的話都說完,CeCe站在那裡,又愣了許久,才戀戀不捨地轉過身,朝著昏暗中被路燈逐漸拉長的那抹高挑身影走去。
在與導師溝通完工作內容後,肖霖結束通話電話,看著來到跟前的女孩,“走吧。”
“嗯。”
晚上的新蘭小鎮與大學城截然不同,這裡既沒有繁華熱鬧,也沒有人潮湧動。
有的只是因季節寒冷,工作和學習了一天的人們,早早待在家裡的寧靜景象。
車子行駛在路上,卻並未原路返回,而是朝著女孩家裡的方向駛去。
CeCe趴在車窗邊向外張望,越發熟悉的街景映入眼簾。
她隨即回眸看向正在開車的肖霖,不解地問:“舅舅,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肖霖聞聲,瞅了一眼後視鏡,回道:“去你家。”
“去我家?去我家做什麼?”
這大晚上的,難道舅舅是要把她獨自丟在這?!
想到這,CeCe頓時緊張起來,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舅舅,可以不回去嗎?我真的不想回去。”
畢竟年齡還小,CeCe所有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充斥在了語氣中。
而肖霖,自是一眼看穿,只能為此解釋:“不是要把你丟下,只是回去拿點東西。”
聽清緣由,原本內心不安的 CeCe 猛然一怔,接著便滿是疑惑地問:“舅舅,你是要拿什麼東西?”
“難不成整個寒假,你都打算待在家裡無所事事?”
聞言,CeCe瞬間恍然大悟,這才明白舅舅原來是要帶她去拿書本和作業。
於是,她不再作聲,安安靜靜地坐在後排,時不時地將目光投向後視鏡中映出的那張冷峻的面龐。
不一會兒,車子便熄火停在了家門口。
透過車窗,CeCe望向那棟熟悉的小樓,然而,心中卻沒有一絲懷念,有的只是無盡的恐懼和排斥。
好似某個瞬間,門被開啟,爸爸和媽媽的屍體就倒在血泊中,且滿屋子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
她沒有下車,小手緊抓著安全帶,即便肖霖將後座門開啟,她依舊是不為所動。
看到這一幕,肖霖心中自是明白她內心的恐懼,只好詢問著她房間的位置以及要拿的東西。
CeCe邊想邊說:“我的房間正對著客廳,書包掛在寫字桌的椅子上,還有畫板,好像是在書架上。”
“別的呢?還有沒有要拿的東西?”
思索片刻,確認沒有其他東西要拿後,CeCe搖了搖小腦袋。
肖霖將車門重新關上,邁開步子,準備朝那處凶宅走去。
就在這時,CeCe卻突然將他叫住,“舅舅!”
肖霖腳步一頓,繼而回眸,“怎麼了?”
“你不會害怕嗎?”
“怕什麼?”
“怕……”CeCe欲言又止,緊緊的抿著小嘴,不知該如何回答。
肖霖收回視線,轉而將目光投向近在咫尺且一片漆黑的房屋。
與周圍燈火通明的其他小樓相比,這處確實顯得陰森清冷,偶爾一陣冷風襲來,更是為其增添了些許恐怖感。
然而,他卻滿是不屑的對著小臉寫滿恐懼的女孩說:“知不知道在中國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什麼話?”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CeCe聽得一知半解,待反應過來時,眼前的那抹身影早已離去。
果然,人去樓空,原本肖霖還打算破門而入,沒曾想只是輕輕一推,門就自行開啟了。
裡面漆黑一片,血腥味經過時間的發酵,愈發刺鼻。
他微微皺起眉頭,拿出手機照明,輕輕捂住口鼻走進房間。
結果,看到的卻是比案發那日更加雜亂不堪的現場。
到處都是打碎的瓷盤和玻璃杯,所有櫥櫃皆被開啟,裡面的東西也都被翻的亂七八糟,所有的臥室門也都大開著,就連客廳裡的聖誕樹,也被拆的七零八碎,只剩個雛形。
這番景象,一看就是後來有人趁火打劫,入室行竊了。
肖霖無暇顧及這些,依照女孩提供的資訊,來到她那小小的臥室,很容易的就找到了被掛在椅子上的粉色書包。
只是,書架不知被誰推倒在地,上面的東西全都散落堆積在地上。
光線昏暗,肖霖只能蹲下身,扒開一摞又一摞的書,從最下面取出被踩壞的畫板。
東西拿到後,他一刻也沒停留,只是在離開時,順手將壞掉的門給嚴實地關上。
坐在車裡一直焦急等待著的 CeCe,看到舅舅拿著東西出來,連忙從車上下來,迎了上去,“舅舅。”
肖霖將書包遞給她,“都拿到了,要不要開啟看看有沒有遺漏的東西?”
CeCe接過包晃了晃,似乎僅憑那重量就已經可以確認東西都在,於是便搖了搖頭,隨後將目光投向了仍被舅舅拿在手裡的畫板上。
肖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畫板壞了,你確定還要帶回去嗎?”
聽到畫板壞了,CeCe彷彿早有預料,臉上既沒有驚訝,也沒有失落,反而自我安慰道:“沒關係,回去我可以自已修一修。”
肖霖輕點頭,剛準備上車離開,CeCe卻再次開口:“舅舅,你……你可以再幫我拿個東西嗎?”
“什麼東西?”
“就是我媽媽之前給我準備的聖誕節禮物,我還沒來得及拆,就在客廳的聖誕樹下,是一個用綵帶包紮起來的方形小盒子。”
說到這裡,忽然就讓肖霖想起了剛剛無意中瞥見的,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那棵聖誕樹。
滿屋子都被折騰得不成樣子,那禮物還能在嗎?
儘管心中這般猜疑著,但肖霖還是重新返回了房間,終於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女孩口中所說的那個方形盒子。
只不過,此時的方形盒子已不再是方形,則是被踩踏得癟癟的。
但好在包裝完好無損,拿起的瞬間,竟還能聽到裡面玻璃碰撞的聲響。
取到禮物後,肖霖回到車裡將其遞給女孩,隨後啟動車子離開。
CeCe抱著有些癟的禮物盒,小手輕輕拂去上面的汙垢,繼而小心翼翼地將其開啟。
不知看到了什麼,在盒子開啟的一瞬間,她先是一愣,緊接著淚水便如潮水般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