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一個人從外面回到霓裳繡坊,柳兒因為暈車,所以沈秀讓她先回家了。

郭算盤看到沈秀回來,馬上就迎上來,臉上有一種迫切想與她分享某件事的神情。

沈秀不慌不忙地走到自己的房間,才問道:“什麼事情讓郭掌櫃這麼迫不及待?”

郭算盤則笑道:“沈娘子,一切都讓你料到了。花容繡坊的人果然想收買我們的夥計。”

“我按著你說的,在水裡放了些米醋。我親眼看著那個夥計偷偷把水灌到葫蘆裡,然後送到了繡坊外面。”

沈秀道:“這個夥計是不能留了。你把他辭退以後,把原因跟其他夥計說一下,然後再每人給他們二兩銀子。”

“這二兩銀子算是對他們的安撫,你告訴夥計們,只要他們不背叛霓裳繡坊,忠心為我們做事,我虧待不了他們。”

而花容繡坊這邊,絲毫不知道沈秀已經猜透了他們的想法,正在研究夥計送來的水。

“這水好像聞著有點酸味。”章掌櫃聞了聞道。

榮泰也聞著有點酸味,知道章掌櫃愛潔,便自己用手指蘸了點水,放進口中嚐了嚐。

“掌櫃的,裡面好像放了米醋。”

既然猜到了水裡放的是米醋,章掌櫃便讓人去買米醋。

米醋買回來以後,章掌櫃讓人準備了一個大木盆,親自往裡面倒了一斤米醋,然後看著夥計們把細棉布下到水裡。

夥計們攪了一刻鐘,章掌櫃方才讓他們停下來,把洗好的細棉布晾到竹竿上。

天氣漸暖,細棉布乾得很快。

等到傍晚,晾在竹竿上的細棉布已經乾透。

章掌櫃還特地把榮泰叫來,兩人一起檢視曬乾的細棉布。

榮泰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掌櫃的,這細棉布怎麼掉色了?”

章掌櫃本來正拿著尺子,打算量一量尺寸,看細棉布到底縮水了沒有,卻聽到榮泰說細棉布有些掉色,忙把布拿在手裡,仔細看了幾眼。

他們從省城買來的都是有色布,而洗的這一匹本來是銀灰色,可如今這銀灰色的細棉布卻深一片淺一片,明顯是掉色了。

榮泰已經猜到了事實的真相,卻不敢說話。

章掌櫃深吸口氣道:“我們中了人家的計了。”

那水裡放的絕不是米醋,而那放了米醋的水,分明是對方故意讓夥計偷來送給他們的。

榮泰看著章掌櫃那難看的臉色,小心道:“那我明天再去找那個夥計……”

“不用了。”章掌櫃打斷道:“既然人家已經識破了我們的計策,肯定還會有後招的。我願賭服輸就是。”

“可是掌櫃的,我們可是從省城買回來了那麼多細棉布。這些細棉布一直壓著也不是辦法啊!”

章掌櫃苦笑道:“我真是小瞧了霓裳繡坊的那位沈娘子。只怕她早就在我們大批購買細棉布時,就想到了如何應對我們。”

“不然早知道這細棉布會縮水,我們怎麼也不能把比甲的尺寸做得那麼合身。可是現在知道也晚了。就算我們把比甲的尺寸放寬放長,可是霓裳繡坊的名聲已經打響了。”

“客人們是寧願花高價到霓裳繡坊,也不願到我們這些繡坊了。”

章掌櫃嘆道:“她把一切都料到了,肯定現在正等著我們上門呢!”

榮泰道:“那掌櫃的打算怎麼辦呢?”

“怎麼辦?”章掌櫃道:“我不是說了嗎,當然是願賭服輸。你幫我寫封拜帖,我要親自會一會這沈娘子。”

當沈秀收到花容繡坊的拜帖時,便微微一笑,對著郭算盤道:“既然章掌櫃都上門拜訪了,那你替我去迎一下吧!”

章掌櫃再能幹,也只是個掌櫃。

沈秀不想失了自己作為東家的身份,再者她想壓一壓這章掌櫃,好讓對方以後不敢小覷了她。

章掌櫃是帶著榮泰來的,兩人很快被郭算盤客氣地迎到二樓。

“我們沈娘子就在裡面。”郭算盤把兩人帶到一間不大的靜室,然後推門請他們進去。

這個靜室既是沈秀平日刺繡的繡房,同時也是她和郭算盤商議事情的房間,因此既有繡架,也有不少桌椅。

沈秀在兩人進房間時,正坐在繡架前刺繡,聽到動靜,方才丟下繡活,含笑站起來朝章掌櫃問好。

“按理說,我是晚輩,該親自去拜見章掌櫃的。”沈秀笑著請他們坐下,“不成想,章掌櫃今日竟然親自來了。”

章掌櫃既然來了,也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表現得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笑得一臉和氣:“沈娘子這話太客氣了。我久聞沈娘子大名,只是一向無緣不得相見。今日能夠與沈娘子相見,章某甚感榮幸啊!”

對方可以表現的什麼都沒發生,沈秀卻不能輕易放下此事,便淡淡笑道:“章掌櫃說久聞我大名,不知道久聞的是什麼,是我的繡技還是我的手段呢?”

她說得如此直白,在章掌櫃身後站著的榮泰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章掌櫃已經料想過很多種可能,說實話,沈秀比他所想的還要沉得住氣,起碼沒有在剛見面時甩什麼臉色,只是在客套完後,才在話裡帶了點機鋒。

他打個哈哈笑道:“當然是沈娘子的繡技了。我聽聞沈娘子以湘繡見長,正好我們花容繡坊也是以湘繡為主。今日是我第一次見沈娘子,為了有所表示,我帶來了一件繡品,還望沈娘子笑納。”

既然是求和,當然不能空著手來。

章掌櫃給榮泰使了個眼色,榮泰便從懷中取出一個不大的錦匣。

榮泰將錦匣遞過去,沈秀不急著接,反而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花容繡坊的榮泰吧?”

榮泰顯然有些詫異,“沈娘子認得我?”

沈秀搖搖頭道:“不認得,不過聽我們繡坊的夥計說過。你果然是章掌櫃調教出來的能幹人,只去了一趟省城,就讓我們霓裳繡坊再也買不到白色的細棉布。”

榮泰臉上有微微的變色,但還是鎮靜道:“沈娘子太誇獎了,論能幹,我哪及得上貴繡坊的郭掌櫃。”

沈秀道:“郭掌櫃是能幹,不過你也不差。”說完看了章掌櫃一眼,“章掌櫃,你不介意我跟你的夥計多說幾句吧?”

章掌櫃此刻只想求和,當然不會計較,只道:“沈娘子能看得起榮泰,那是他的福分。”

沈秀笑道:“那我就直說了。章掌櫃你今日來的目的,我也知道。你們從省城買了那麼多細棉布,就這麼一直壓著,也不是辦法。而如今唯一能買下這些細棉布的,就只有我們霓裳繡坊了。”

“我可以把你們手中的細棉布全數買下。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章掌櫃問道。

沈秀看向榮泰:“我看中了你手底下的這個夥計,只要你肯讓榮泰到我們霓裳繡坊幫忙,我就把你們手中的細棉布都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