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儉從南方遊學回來,儘管瘦了一圈,膚色也深了許多,可他的精神卻很好。

這次遊學,他長了不少見識,也拜見了幾個有名的大儒,於學問上也有很大進益。

再次回到京城時,陸儉只想靜下心來讀書,好應付明年的鄉試。

南城曲曲彎彎的小巷內,有一家門前打掃的比別家都要乾淨整齊。

兩扇木門內,陸母正在院子裡的梧桐樹下做針線活,就聽外面傳來木門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以為是家裡的老嫗回來了,便頭也不抬的問道:“這次送過去的繡品,應該賣了有二兩銀子吧!儉哥快回來了,有空你去市集上買兩隻老母雞,好給他補補身子。”

陸儉聽著母親絮絮叨叨的話,只覺渾身的疲憊一下子就被沖洗乾淨了。

他不由笑著開口道:“娘,是我回來了。”

陸母驚喜的抬起頭,果然看見日思夜想的兒子就在眼前。

她忍不住鼻子一酸,擦了擦眼睛道:“我兒終於回來了。”知道兒子趕路辛苦,放下針線活就去廚房給兒子弄吃的。

不一會兒功夫,陸儉就吃上了陸母親手做的清湯麵。

儘管陸母很想為兒子做點好吃的,可是廚房裡連一滴豬肉都沒有了。

她一邊愛憐的看著陸儉大口大口的吃麵,一邊道:“早知道你今日回來,我就該讓吳婆子買點肉回來。”

陸儉道:“娘不用破費,我在外面最想吃的就是娘做的清湯麵了。”

等陸儉吃完飯,便與陸母說了好些在外經歷的趣事。當然那些艱辛,他隻字不提,好像這一路從來沒遇到什麼困難似的。

陸母很享受此刻的母子時光,認真的聽著兒子的講述。

等兒子講的累了,她才想起一事,“對了,前日永定侯府的人來過,還說等你什麼時候回來,就讓我打發一人跟他們府裡報信。”

“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雖然是你表姐不假,可永定侯府是什麼人家,我們又是什麼人家。儉哥,那種攀附權貴的事,你可不能做。”

“你父親在的時候常說,我們陸家的子弟要有骨氣,就算日子過得再難,也不能仰人鼻息。所以永定侯府,你以後還是少去吧!”

陸儉是個實打實的孝子,既然陸母說了要他少去永定侯府,他也就點點頭:“其實我也只去過一次,還是表哥們拉我去的。既然娘不喜我再去,那我不去就是了。”

陸母便欣慰的笑了笑:“這才是我的乖兒子。”

母子兩個接下來又說了不少話,陸母知道陸儉趕路應該累了,便先讓他去休息。

陸儉在房裡休息的時候,陸母重新撿起之前的活計做了起來。

剛做到一半,木門又吱吱的響起來。

這次倒是出去賣繡品的吳婆子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二兩多銀子。

陸母接過銀子道:“怎麼這次賣了這麼多銀子?”

從前她做的那些繡品,最多隻能賣二兩銀子,還是老闆看在熟人的份上。

吳婆子道:“我換了一家繡坊,原本是聽說這家繡坊給的價錢很公道,就去試了試,沒想到掌櫃人挺好,直接就給了二兩多銀子。”

陸母便問了一句:“哪家繡坊這麼大方?”

吳婆子道:“聽說是霓裳繡坊,雖然開張沒有幾年,不過從掌櫃到夥計都很客氣,他們家的生意也挺好。”

陸母沒聽過霓裳繡坊這個名字,想來是近幾年才有的一家繡坊。

她將二兩銀子放好,拿出剩下的那塊碎銀道:“儉哥回來了,回頭你拿這些錢給他買兩隻老母雞。”

吳婆子聽說陸儉回來了,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儉哥終於回來了。我明天就去給他買老母雞。難怪我今天出門的時候,遇到兩隻喜鵲在門前叫個不停,原來是因為有喜事。”

陸母聽了這些話,只是笑了笑,接著又開始做活計。

吳婆子接著道:“說起來有件事挺奇怪的,儉哥回來前兩天,我見有個丫頭在門口鬼鬼祟祟的。我問她是幹什麼的,她卻不肯說,還問我儉哥回來沒有。”

陸母聽了皺眉道:“什麼丫頭?”

吳婆子道:“那丫頭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打扮得挺俏麗,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也好,看著像是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

陸母深吸口氣道:“你沒問她打聽儉哥做什麼?”

吳婆子道:“我問了,她不肯說,只是一個勁的問我儉哥什麼時候回來。”

陸母越聽越不對,覺得兒子是不是揹著自己勾搭上了大戶人家的丫鬟,或者勾搭上了大戶人家的閨閣小姐。

她想到這裡,有些坐不住了。不管是大戶人家的丫鬟,還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都不是儉哥的良配。

她心裡的兒媳婦人選,是孃家的侄女蕙娘。

蕙孃的家世與儉哥差不多,剛好門當戶對,而且蕙娘品貌不俗,人也溫柔懂事。

只是蕙孃的親孃有些勢力,明知道她相中了蕙娘做兒媳婦,卻非要儉哥考個舉人回來,才肯議親。

陸母不願意儉哥為了此事分心,因此在他面前從來沒提過這話,只等兒子考中舉人後,便去孃家提親。

如今兒子招惹了桃花回來,陸母決定等他睡醒後,好好跟他說一說。

陸儉平日裡還是很聽她的話的,只要她堅決不許陸儉與對方來往,這個孽緣也就可以斬斷。

陸母心裡轉著這個念頭的時候,大丫正在謝府等著謝夫人的迴音。

謝夫人收到沈秀的信以後,就把陸儉的家世和背景查了個清清楚楚。

陸儉的家世很清白,人品也沒問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為陸儉年少喪父,完全由陸母一手拉扯長大,因此在很多事上都對陸母言聽計從。

而陸母這個人,據謝夫人打聽來的情況,她其實已經相中了孃家的侄女,還與弟妹有了口頭約定。

謝夫人本來就覺得陸儉與大丫不相配,如今得到了這樣的結果,便想勸大丫死心。

哪知道大丫認定了陸儉,非要謝夫人派人去陸家附近守著,一旦陸儉回來,就第一時間告訴她。

謝夫人眼看阻攔不住,只好先穩住大丫,同時給沈秀修書一封,問明對方的意思。

在沈秀回信之前,儘管謝夫人已經得到了陸儉回京的訊息,可她仍壓著不告訴大丫,為的就是怕對方一時情不自禁,真的會去陸家找陸儉。

在謝夫人扣押訊息的時候,沈秀也收到了來自京城的信件。

她看完信後,立時覺得這事比自己想的還要複雜。

如果對方人品有問題的話,不用她出手,只要謝夫人把證據拿出來,大丫就會徹底死心。

可是大丫相中的這個陸儉不僅人品沒有問題,反而家世清白,人也上進。

雖然家裡可能清貧一些,可只要陸儉將來有出息,這些都不是問題。

最關鍵的問題是在陸母這一頭,她已經有了合適的兒媳婦人選,而且為人很清高,壓根不會讓兒子娶富貴人家的小姐。

這就有些難辦了。

一旦陸儉被大丫的痴情打動,將來的局面很有可能發展成,大丫和陸儉歷盡艱辛終成夫妻,而陸母則因為不喜兒媳婦,所以頻頻出手打壓大丫,甚至很有可能會在陸儉考中舉人後,給他納幾個妾侍。

在沈秀的腦補下,大丫婚後的日子肯定會過得很不如意。

不行,大丫好歹是她看著長大的,不能因為一時的衝動,就把後半生的幸福葬送掉。

沈秀把信折起來的同時,也下了決心,她得親自去京城一趟,及早讓大丫對陸儉徹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