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恭回京後,其實一直都在託人脈找關係,想外放出去當個縣令。

只是他不是正兒八經的科舉出身,謀個縣丞的位子,花點銀子還成,涉及到一縣之主,多的是人拿著銀子排隊等空缺。

這些人中不乏舉人,也不乏大家子弟。

羅恭知道以自己的實力,估計還要再等半年多,才能謀到一個空缺。

半年多的時間對於羅恭來說太長了,這些日子他便經常約些朋友出去打發時間。

如今天氣漸暖,京中的子弟多愛去城郊打獵騎馬,羅恭喜歡熱鬧,天天長在城外。

會試榜單出來的第三天,羅恭比平時回來的都要早一些。

他剛到家,羅夫人便派人傳話過來,說是沈秀今日來過,似是有什麼事情要跟他說。

羅恭看看天色,覺得還早,便連衣裳也沒換,直接騎馬就去了石橋衚衕。

花廳內,沈秀親自給這位義兄倒了杯茶,就見對方接過茶盅,直接一飲而盡。

“有沒有酸梅湯,這天可越來越熱了。我怕你有什麼急事,到家後連水都沒喝,就過來了。”

沈秀道:“這才五月份,我還沒有讓人準備酸梅湯。不過有中午熬的綠豆湯,我讓他們給你盛一大碗過來。”

“綠豆湯也行,不過要用井水冰過。”

沈秀便出去吩咐了一下,回來時便見羅恭正在用一方粉色的帕子擦汗。

羅恭看見沈秀望過來的神色不對,低頭一看,忙把帕子收了起來,故意掩飾道:“這帕子是我在路上撿的,因為看這帕子做得精緻,便留了下來。”

沈秀道:“義兄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如果這帕子是某個歌妓的,那你就當我什麼也沒看見。但若是你相中了某家的姑娘,我就要勸你趁早把親事定下來了。”

“哦,這是為何?”羅恭因為那方粉帕子,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的,聽到沈秀這麼說,便笑道:“你一個做妹妹的,難道要管兄長的婚事嗎?”

沈秀道:“義兄的婚事,我當然不會插手了。只是我剛從宮裡回來,親口聽怡安公主說,她以後有可能會做我的嫂子。所以我才去你府上找你。”

“你說真的假的?”羅恭吃了一驚道:“這怎麼可能?”

沈秀道:“千真萬確。據說皇后娘娘那裡有個名單,上面都是一些未曾婚配的勳貴子弟,而且我聽怡安公主說,皇后娘娘特別中意你,將來真有可能會把你招為駙馬。”

羅恭聽了沉默不語。

“義兄,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沈秀道:“如果你想做駙馬的話,那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羅恭嘆氣道:“我怎麼可能想做駙馬,只是想不通我比公主大七八歲,皇后娘娘怎麼就看中我了?”

沈秀道:“既然義兄不想做這個駙馬,那就早點定親吧!”

提到親事,羅恭又開始犯愁了。

“一時之間,你讓我到哪找一個合適的人選。”

沈秀道:“義兄不是已經相中了一位姑娘嗎,這帕子的主人難道不是?”

提及那帕子,羅恭又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那帕子是一個花魁贈予我的。”

沈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羅恭摸著鼻子訕訕道:“其實我回京後,也只去過一次那樣的地方。然後也沒幹什麼,只是聽歌妓們唱了幾首曲子而已。”

沈秀當然不會無聊到去管義兄的私生活,只是既然他沒有看中的姑娘,那這事就不好辦了。

羅恭卻覺得這個駙馬之位並不一定會落在自己頭上。

但是有時候,往往就是這樣事與願違。

衛宴等貢士們將要參加殿試的前一天,皇后娘娘把羅夫人叫到了宮裡。

羅恭去外面打了一天獵回來,剛到府裡,就覺氣氛不對。

等他到上房時,就見羅老爺和羅夫人臉上都帶著笑容,還在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看見兒子過來,老兩口不由對視一眼,接著由羅夫人清清喉嚨道:“今日皇后娘娘把我叫去,問我要了你的八字。據欽天監的人說,你和公主的八字是天作之合,不僅能結良緣,還會多福多子。”

後面的話,羅恭都聽不進去了,他只知道羅夫人已經替他答應了皇后娘娘的提議,怡安公主的這個駙馬,就是他了。

突然被選為了駙馬,羅恭一點都不高興,相反還鬱悶得不行。

他是真不想做這個駙馬,原以為京中有那麼多人選,怎麼也輪不到自己頭上,哪知道偏偏是自己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羅恭不由得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該聽沈秀的,早早選一門婚事定下。現下說什麼也晚了。

羅恭被選為駙馬的旨意,是在殿試當天下來的。

建元帝趕在這個時候下旨,也是有深意的。

在怡安公主之前,也就是幾十年前,曾有一個受寵的公主對名單上的人選都不滿意,提出要在新科進士中挑選駙馬。

這個公主本來就極為受寵,當時的皇帝還是建元帝的祖父,因為特別疼愛這個女兒,便答應了這個請求。

最後這個公主挑中了新科進士中長得最好的探花郎。

這個探花郎還不是大家族的子弟,而是出自小地方的耕讀人家。

十年寒窗苦讀,本以為被點為探花郎,將來可以進翰林入內閣,哪知道卻一朝被選為了駙馬。

探花郎本是不大願意的,可又不能抗旨,只好委委屈屈做了這個駙馬。

本來前幾年還好,公主與駙馬還過了一段琴瑟和鳴的日子。

只是後來隨著公主的父皇離世,和駙馬一起考中進士的同年們一個個高升,駙馬的心理便越來越不平衡。

尤其幾年後,當同年中的佼佼者已經憑藉自己的實力,當上三品的大員,而自己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駙馬,這種落差讓當初本想出人頭地的駙馬愈加對公主不滿。

終於在一次醉酒後,駙馬與公主大吵一架,而從小任性嬌蠻的公主哪裡容得駙馬對自己大喊大叫,直接讓人下令打死了駙馬。

這場慘劇出來後,先帝本想悄悄處理此事,哪知道卻被大臣聯名上奏,希望先帝嚴懲公主。

儘管先帝后來嚴懲了這個親妹妹,可是一些大臣仍然感到不滿,最後先帝將幾個大臣貶到外地,才平息了這個事情。

這件事情過後,先帝再也不敢將女兒隨便許給新科進士,生怕再造成類似的慘劇。

而建元帝,當然也不會重蹈祖父的覆轍,儘管再寵愛怡安公主,也不會拿新科進士的前途來換女兒的幸福。

是以,建元帝才會在殿試當天下旨確定駙馬的人選,為的就是讓參加殿試的貢士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