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時分李淳已經被宮裡的轎子抬走,一切已成定局,就如李元啟所說,他不能說李元啟是他兒子,李元啟也知道他不會說。

若是此事洩露出去,他和李元啟後果如何暫且不論,恐怕整個大越會就此大亂,到時候北羅人必會趁虛而入,後果將不堪設想。

以他對李淳的瞭解,聖旨在送到李淳手上之時,此事便已無轉圜餘地,他今日來不過是想發洩一下。

李元啟望著雲王離去的背影,他目光陰鷙猶如黑不見底的深淵,吞噬了一切光明,冰冷的恨意在他周身凝固,令人不寒而慄。

福來顫顫巍巍地開口:“陛下……”

李元啟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面上的陰冷越聚越多,嘴角卻噙著一抹邪氣的笑,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扭曲。

雲王走在宮道上,忽然停住腳步,抬頭望了望天。

藍天白雲,有飛鳥在自由飛翔,而他們沒有翅膀,都被困在這高牆之內。

他喃喃自語:“天煞孤星”。

他忽的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帶著些許瘋狂。

第二日早朝上,雲王的罪證被呈上,朝臣們炸了鍋,雲王一派和帝王一派吵得不可開交。

兩派針鋒相對,劍拔弩張,雲王所有罪名竟都被雲王一黨巧舌如簧地開脫了去,最後圍繞去年年初的瘟疫一事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那年因為戰爭加上天災,瘟疫肆虐,雲王命人封了瘟疫蔓延的兩個城池,將兩城的百姓活活困死在了城中。

帝王一派說雲王視人命為草芥,這兩年的南方洪澇北方乾旱都是因為雲王罔顧人命引得上天震怒而降下的天罰。

雲王一派則質問帝王一派,至今都沒有研究出治療瘟疫的藥,當時若是不封閉那兩城,繼續任瘟疫肆虐到其他城鎮,該當如何解決。

帝王一派支支吾吾,給不出答案,只一個勁兒說雲王暴虐冷血,草菅人命。

李元啟見狀,又將問題引到雲王絞殺蕭洛白失利的事上去,雲王一口咬死說蕭洛白被臨時出現的北羅人救走了,生死不知。

李元啟派去的人無一生還,所以他也無法否認雲王那看似漏洞百出卻又無法反駁的話。

兩派又是一通你來我往的唇槍舌戰,最後吵到了午時,所有人都精疲力盡。

雲王用眼神示意下面的人讓步,帝王派喋喋不休一通,雲王派不說話了,帝王一派大喜過望。

就這樣,帝王一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勝出”,李元啟將雲王的權利暫時剝奪,並宣佈查明真相期間,雲王都不必再上朝參政。

雲王對這一結果不以為然,他的權利從來不是李元啟能左右的,他本人不在朝中,但是朝中卻有他的人,即使他閒賦在家,朝中動向他依然能夠了如指掌。

除非他自已有意放權,否則就憑現在的李元啟,無法動他。

最近他著實是有些疲憊,趁此時機正好休息一下。

…………

青梅園裡。

李元柔早早用了晚膳,坐在石凳上望著斷了的鞦韆出神。

大丫小聲詢問道:“奴婢讓人將這鞦韆修一下吧。”

李元柔輕聲回道:“不必,就這樣吧。”

大丫看著無精打采的李元柔,心裡直嘆氣,她這兩日因為擔心,便和二丫日夜輪流守夜,公主已經兩日沒有睡覺了。

駙馬走了,公主不哭不鬧,膳食雖然用的不多,但卻是按時吃的,只是夜裡她一直輾轉反側。

今天已是第三日,若是再不睡覺,人就要被折磨得徹底垮了。

大丫勸道:“公主,您想哭就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

李元柔故作不解地微笑道:“本公主為何要哭?”

大丫一臉心疼,艱難地開口:“公主,您兩日未曾安寢了。”

李元柔對自已的失眠狀態毫不在意,反而安慰大丫:“沒事,放心吧,就是有點不習慣而已,過兩日習慣了就好了。”

大丫痛苦出聲:“公主……”

李元柔面上帶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是大越國的公主,我比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女子都要幸運,生來便能躺平,要什麼有什麼,本公主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而且蕭洛白他雖然走了……”

她含笑的神色突然頓了頓,眨眼便又恢復了剛才的笑容。

她語氣狀似隨意,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他只是走了,又不是死了,他心裡有我,等他那邊的事了了他肯定會回來找我的。”

大丫眸光微沉,輕聲道:“不若奴婢陪您去後花園走走,您從前無聊的時候最愛在府裡溜達了。”

李元柔想起剛穿過來的時候,因為囊中羞澀不敢出門,整日在府裡轉悠,消磨時間。

她想著,不由輕笑出聲,對著大丫輕輕搖頭拒絕:“下次吧,這兩日確實沒休息好,有些乏力。”

她說完,起身回屋,走到門口處突然回頭說道:“對了,駙馬走了,咱們應該沒錢了吧,明日你跟管家合計一下,將用不上的下人都遣散了吧。”

早就計劃遣散府中奴僕,因著蕭洛白這財神養著她,便一直將這事擱置了下來,如今蕭洛白走了,也是時候該遣散了。

她繼續道:“還有府裡的護衛,全部遣散,一個不留,不忠於本公主的人,本公主可不要。”

那日混亂打鬥,府兵竟然全部臨陣脫逃,她想起來就生氣。

她又想了想:“還有,明日讓小天也走吧,讓他去找賀霖,咱們府上有個府醫就夠用了,他走的時候讓他把小丫和旺財它們都帶走,這公主府日後人越少越好。”

她說完,進屋關上了門。

李元柔靜靜躺在床上,空曠而寂寥的孤獨感無聲地將夜色深深淹沒,冰冷漫過心底每一個角落,鑽入肺腑。

她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她輕輕嘆氣,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這一年來,她已經習慣了蕭洛白睡在身側。

曾經蕭洛白也有很多次因處理事務而晚歸的時候,甚至有時候會徹夜不歸,她照樣睡的挺好,如今怎麼就睡不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