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王對李元柔怨懟的神色視而不見,他盯著蕭洛白,冷沉的聲音擲地有聲:“何必自欺欺人,你又不是一點訊息都沒得到,外面不僅有北羅二皇子的人等著殺你,還有李元啟的人等著要你的命,這公主府你待不下去,大越也沒有你的容身之地,如今你不但受傷,還中了毒,你自已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妄想帶她走,你有把握護她無恙嗎?”

李元柔聞言一怔,她看向蕭洛白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她急忙去看蕭洛白的傷口,問道:“你中毒了?”

蕭洛白抓住她的手,神色變得隱忍起來,似是在做艱難的決定。

他算到有人想對付他,卻沒有想到北羅那邊的人也來了,如今他是真的沒有信心護住李元柔了。

他當初覺得能帶李元柔走也是因為知道雲王和李元啟的人不會動李元柔,無論怎樣李元柔都是安全的,他放心。

可是北羅的人就不一樣了,他一點把握都沒有。

李元柔看著蕭洛白左右為難的神色,她的心忽然一沉。

雲王又說道:“回你的北羅去,李元啟的人快來了,你若再猶豫,便真的走不成了。”

雲王算算時間,被李元啟派來收屍和探查的人差不多該來了。

他又誘惑道:“帶著你的幾個屬下現在趕緊離開,你們便還有一線生機,本王可助你出城門。”

兩個聲音同時開口。

李元柔:“好!”

蕭洛白:“不行!”

二人四目相對。

李元柔先開口:“你先走,走了再說,我在這裡不會有危險。”

蕭洛白果斷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李元柔眼圈發紅,她試圖說服蕭洛白:“我沒什麼武功,大丫也不會武功,我們只會拖累你,你出了城去找赫連娜,我會說服元啟,我在山陽城等你。”

蕭洛白轉頭看了看身後跟著自已的幾人,鯤鵬全身是傷已經暈了過去,生死不明。

除了驚雷,餘下幾人身上都有傷口,也就是說除了驚雷,他們都中了毒。

他今日若是帶著李元柔,恐怕連上京城都出不了就被一窩端了,若是不帶李元柔……

他不敢深想下去。

雲王聲音冰冷:“快點決定,本王耐心有限。”

驚雷忽然出聲問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雲王冷哼一聲,懶得回他。

李元柔一怔,對啊,說了這半天也沒懷疑雲王話裡的真假。

雲王的人闖府殺人,現在又說放過蕭洛白,這打打殺殺半天……玩呢?

她看向雲王:“皇叔,你發誓,你不會騙我,你若騙我……”

她差點脫口而出你若騙我,我就殺了你。

她及時止住了話,她怕雲王一怒之下不管蕭洛白死活了。

她眼下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於雲王身上。

雲王身邊的夜四終於忍無可忍開口:“一群不知好歹的東西,若不是我們王爺將皇帝給的劇毒換成了普通慢性毒藥,你以為你們還能活著站在這裡討論走不走,還能有機會質疑我們王爺嗎?從進了你們這公主府,我們王爺就已經冒著殺頭之罪在幫你們了……”

夜四一臉憤恨,他是貼身跟著雲王最久的人,當年李元柔李元啟李煜明三人宮中落水,跟在雲王身邊的人就是他,那時他才十九歲,只是王爺身邊一個普通護衛。

如今十年過去,他見證了雲王的善惡轉變,他們王爺曾經雖然也是不苟言笑,但卻是有溫度的一個人,哪像現在這樣冷冰冰。

這十年,王爺是怎麼從一個俊逸公子一步步變成如今這般人人口中兇殘弒殺之人的,沒人比他夜四更清楚。

他想起這段時日監視在青梅園外,聽到了多少次令人面紅耳赤的靡靡之音,再對比他們王爺這些年因她李元柔而受的痛苦,當即更是怒從心起。

夜四看向李元柔,臉上帶著怨氣:“有些人真是,沒有心……”

夜四滔滔不絕一通,雲王並未阻止他,他冒險做了那麼多,當然是希望李元柔能知道,這樣一來他今日帶人絞殺蕭洛白的事也能讓李元柔少恨他一點。

李元柔詫異地看向雲王,輕微的聲音裡滿是疑惑:“皇叔?”

她腦子裡並沒有什麼家國大事,也從未想過那些複雜的事情,她腦子裡幾乎裝的都是蕭洛白,雲王在她心裡只有微不足道的那麼一點位置。

她除了知道幼時雲王對她不錯之外,再未想過其他,哪怕最近察覺到雲王對她很是縱容,她也沒把雲王納入過自已的隊伍裡,她一直視雲王為敵人。

所以夜四那些話是什麼意思?雲王竟然轉了性在幫他們?

蕭洛白自始至終沒有看雲王,他一直看著李元柔。

雲王看著李元柔輕輕嘆了口氣,人這種生物就不該有感情,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軟肋,被人拿捏住軟肋是會丟命的。

他在內心輕嘆,無所謂了,他現在好像也沒那麼惜命了。

他又看向蕭洛白:“還不做決定嗎,再不走,本王也不敢保證你今日能全身而退。”

身後數道目光落在蕭洛白身上,蕭洛白神色艱難看著李元柔,他做不出決定,他用了十年好不容易才走到她身邊,他舍不下她。

凌亂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眾人循聲而望,是宮裡的人。

一群帶刀侍衛圍了過來,打頭兒的幾個侍衛一臉懵逼對視一眼,本以為過來是收屍,沒想到這些人一個都沒死,當即如臨大敵一般抽出身上的佩刀。

其中一人衝雲王吼道:“雲王,你敢抗旨。”

雲王衝夜四投去一個眼神,夜四會意,恨鐵不成鋼般嘆了一聲,衝著身邊同伴喊了一聲:“殺,一個不留!”

公主府一片混亂,刀劍聲不斷。

雲王尖銳的目光射向蕭洛白,沉聲斥道:“還不走!”

重明和畢方從打鬥中脫身靠了過來,重明焦急地喊道:“主子!走吧!”

李元柔推他:“走,快走,活下去再說。”

蕭洛白神色痛苦輕喚一聲:“柔兒……”

他臉上佈滿愁緒,漆黑的雙眸中瀰漫著一片無力和無奈,他彷彿一下子變得憔悴不堪,眼神黯淡下去,充滿了迷茫和無助。

他雙眉緊蹙,迷惘地看向李元柔,神情裡透著無限哀傷,他心裡像吃了黃蓮一樣苦。

他不禁出聲自語:“怎麼就這麼難……”

他聲音太輕,那句呢喃被周圍嘈雜的聲響覆蓋。

李元柔看向身後幾人命令道:“重明畢方,帶他走。”

重明畢方上前看著蕭洛白勸道:“主子,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二人推著蕭洛白走了兩步,蕭洛白站定回頭,他眉頭緊鎖,目光晦澀而隱忍,彷彿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他眼圈深紅又看了一眼李元柔,唇瓣張了幾張,終是未發一言。

李元柔聲音不容置疑地衝他大喊道:“走!”

蕭洛白臉色蒼白,整個人像被抽走了生機。

他轉過頭,向公主府的大門口走去,轉頭的一瞬間,他眸中忽的染上無限怨恨。

他從未有過沾染權勢的心,可是所有人都逼他,做皇帝那一世身不由已,這一世只想做她枕邊人過普通夫妻生活,卻還是身不由已,命運總是推著他與自已的心意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