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宮內早早來了訊息於冬至日宴請文武百官。

因著宮宴定在晚上,午後李元柔才與蕭洛白帶著大丫一同入宮,車伕隨從皆於宮門外等候。

二人並肩走在一處,男才女貌相得益彰,給冬日裡蕭條的宮道更添了一抹別樣色彩。

李元柔緩緩開口:“我養病已有些時日,許久不曾入宮,我想先去看看母后。”

正說著,迎面走來一對少年少女,正是李元柔名義上的皇叔——如今把持朝政的雲王的一雙兒女。

少年見了李元柔就衝了上來,俊美的面容滿是怒意:“山陽,你什麼意思!”

他指著蕭洛白憤憤開口:“你與他現在,果真如外面傳言一樣嗎,那我又算什麼。”

李元柔神情微訝,待認出來人,腦中的一根弦突然緊繃,瞬間警惕了起來。

她沉聲質問:“李彥辰?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李彥辰身邊的少女用手在下面拉他的袖子:“哥哥別說了我們走吧。”

李彥辰甩開妹妹的手:“淳兒你別拽我,我今日定是要問個明白。”

李彥辰眼神憤怒地死死盯著李元柔,滿腹的怨言彷彿就要從眸中呼之欲出:“你不是說不喜歡蕭洛白嗎,為何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說你與他鶼鰈情深,你之前明明說心悅於我,還讓我刺殺他,我沒去,你便自已動手傷了他,為何你們二人現在看起來這般親密!”

李元柔薄唇微張,眸色裡浸染了一絲心虛。

她深吸了口氣,收起失態,強裝出一副鎮定模樣。

李彥辰的樣子很是痛心疾首,感覺下一刻他就要哭出來了,沉默一瞬後他悲傷地緩緩道了句:“你騙我。”

李元柔緊緊揪住了衣袖,腦中亂紛紛找不出藉口。

確實是有這麼回事,山陽公主曾對李彥辰表白過,可那不是她乾的啊,但是他又沒辦法說那不是自已。

如今百口莫辯,只能默默背起這口黑鍋。

她下意識轉頭看了一下身旁的蕭洛白,正對上他投來的目光,清清冷冷。

蕭洛白的眸子在她面上一掃,落在她由於慌張而緊抓著衣袖的手上。

他眸中幾不可察地閃過一絲異光,眼神玩味地落回到李元柔的臉上,周身卻散發著縷縷寒氣。

李元柔頓時一個激靈,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轉過頭對著李彥辰結結巴巴道:“啊,這,那個,是這樣,嗯……這應該是哪裡誤會了。”

緊接著她又急切地道:“我現在趕時間去看望母后,容我稍後再同你解釋。”

她說完便拉著蕭洛白著急忙慌地走了。

身後的李彥辰還要追,被身邊的妹妹李淳死死拽住了。

李元柔還能聽見他的聲音自遠處悠悠飄來:“山陽,山陽,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李元柔內心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山羊山羊去你妹的山羊。

她拽著蕭洛白一直跑到廊下,見人沒有追上來,如釋重負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突然感覺到四下滿是寒氣,她心裡一個咯噔,心虛地笑嘻嘻看過去。

蕭洛白冷笑一聲,一手抵住身後的圓柱,用長臂將李元柔圈在方寸之地,眼睛微眯。

李元柔踉蹌著後退一步,蕭洛白向前騰挪一步將她逼得無路可退,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陰陽怪氣地道:“公主殿下真是處處留情啊。”

李元柔看他眼睛一眯就知道要壞菜,這是要跟她算賬了,這傢伙每次一眯眼不是要問罪就是要算計人了。

她內心已經開始暴風哭泣,卻仍要強行地讓自已鎮定。

她頭顱一抬胸脯一挺,語氣勉強硬氣地質問道:“你做什麼。”

蕭洛白輕笑一聲,俊臉逼近,音色裡含著一絲威懾:“你說呢?”

李元柔看著他那張堅毅英氣的臉近在咫尺,頓時呼吸紊亂,心跳加速。

她嚥了咽口水,慌亂地解釋道:“我跟他之間什麼也沒有,那不是我,你知道的,再說我都跟你睡了多少回了,我心裡有沒有別人你不曉得嗎。”

蕭洛白佯裝詫異了一下,眉梢微挑,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冷冷開口:“我們睡了嗎?”

李元柔一怔:“呃……”

睡了,又好像沒有。

李元柔的臉上一陣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變換,眼珠子極快地轉了兩圈,當機立斷嬉皮笑臉地擠出一個假笑:“咳咳,夫君……”

她挽上蕭洛白的胳膊,擺出一副深情款款小鳥依人的模樣,笑嘻嘻地道:“我英俊瀟灑的夫君,我發誓,我這輩子只喜歡你一個人,他們所有人連你一個指頭都比不上,別亂吃醋了嘛。”

李元柔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踮腳攀上他的脖子印上他的唇親了兩口。

蕭洛白被她取悅了,唇角極其微妙地勾了勾,假模假樣地冷哼一聲。

他伸手用肘窩圈住她的脖子就走:“暫時放過你,改天一併算賬。”

李元柔幾乎要被他提起來了,走路都要踮著腳尖卻還陪著笑臉道:“是是是,夫君最好了。”

李元柔又是一頓妙語連珠瘋狂輸出,直把蕭洛白誇的天上有地下無。

誰不愛聽好話呢。

蕭洛白嘴角勾起,眉目舒展,放開她的脖子,牽著她向鳳棲宮走去。

李元柔在心裡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李元柔到鳳棲宮的時候,長公主和李佑安也在,太后正與她二人談笑,看起來很是心情不錯。

蕭洛白雖已是皇家贅婿,但駙馬的身份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貴,或者說是相當的尷尬。

貴人抬舉你你就身份高一等,不鳥你你就啥也不是,地位等同於僕人。

李元柔自是視他為寶,但太后就不是了,故而蕭洛白在外面等她,李元柔獨自進去。

她推開門笑著喊了一聲:“母后。”

婦人抬起頭,40多歲的年紀卻保養的極好,看起來只有30歲,只是頭上卻生了不少華髮。

見來人是李元柔她迅速收起了笑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道了一句:“來了。”

說完便又撫摸著李佑安的頭,笑著問他最近又學了哪些功課,有沒有練武之類的。

李元柔尷尬地笑了一下。

母后素來如此,偏愛長姐,從小對她和元啟都是不管不問。

她和元啟無論是學習還是飲食起居都是長姐操心,就連她成親都是長姐一手操辦,彷彿長姐才是他們的母親一樣,而她真正的母親怕是連她的駙馬是誰都不曉得吧。

長公主過去陪李元柔說了會兒話,李元柔又坐了一會兒便出去了,關上門就看見蕭洛白與小皇帝一起站在外面。

李元柔開口:“元啟,你來了怎麼不進去?”

李元啟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阿姊,你進去可有同母後說上一句話?”

他神情落寞,嘆了口氣:“朕又進去做什麼呢。”

李元柔心下沉了兩分,跟皇帝說了兩句話又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便帶著蕭洛白向宮宴行去。

這個皇宮讓她覺得壓抑,她只想快點結束好速速回府。

宮宴並無特殊之處,都是百官及其家眷,只是不見太后。

先皇駕崩後太后就沒再參加過任何宮宴,常年閉門不出。

開宴賜酒後不久皇帝就走了,聽說是曹御史沒來宮宴,現正在長生殿前長跪不起,要皇帝選後納妃,綿延子嗣。

因先帝一生只有皇后一人,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所以子嗣單薄,朝中大臣在李元啟的子嗣問題上極為重視,不肯讓步。

旁的官員也就罷了,唯有那個曹御史,油鹽不進。

他如今跪在長生殿前,皇帝若不過去把人哄好,曹御史是真的能豁出去血灑長生殿。

若是曹御史撞了柱,第二日早朝必定不能安生。

李元柔發出一聲嘆息:“元啟這皇帝當的也是窩囊,一個御史就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他願意撞柱就去撞唄。”

蕭洛白:“御史死諫,勢必會給陛下扣上一個昏君的惡名,有心人會利用此事牽動朝局,引起動亂。陛下造下的殺孽……”

他及時止住了話頭,偏頭看了李元柔一眼,見她沒有注意,心頭微松。

李元柔搖了搖頭,給了一句中肯的評價:“這個曹御史,真是逮著蛤蟆攥出屎來。”

蕭洛白微挑了下眉,睨了她一眼,覺得她這個比喻……很是特別。

李元柔又嘖嘖兩聲:“你記得我那時候去駙馬府接你的事嗎,聽說曹御史每日上朝都參我一本,為了能接你回來,元啟聖旨都寫了好幾道。”

蕭洛白關注點極其刁鑽地說了一句:“所以,公主殿下是因為被施壓才屈尊降貴去的駙馬府。”

是肯定句。

李元柔一怔,意識到自已說漏了嘴,立馬換上討好的笑容開口:“哎喲你怎麼還翻舊賬啊,我那會兒不是也才剛來啊,我哪知道你是誰啊。”

蕭洛白冷哼一聲,心裡又在小本本上記下了一筆。

李元柔覺得他生氣的點真是千奇百怪,心虛地偷瞄他一眼,見他眉目清冷,李元柔計上心來,小丫鬟一樣給蕭洛白又是倒酒又是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