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夢境之外的聲音摻雜進來。
“怎麼回事,小柔那丫頭怎麼會暈倒,是不是孕期辛苦所致?”
“這……奴婢也不知道啊……主持師父,您進去看看再說吧……”
小沙彌的喊叫聲由遠及近:“師父師父,廚子懷疑您還有私藏,說要去您房中搜查!”
一個暴跳如雷的聲音尖銳響起:“什麼?他奶奶的,他還沒完了,讓他等著,今日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小沙彌糾正道:“錯了師父,那叫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老子憑什麼死,就是他死!”
李元柔夢中畫面因被打斷而突然轉換到第三世。
又一個百年相思,他終於熬到油盡燈枯,在彌留之際喃喃自語:“一朝入夢終不醒,繁華落盡一場空。若是來生緣未盡,寧負蒼生不負卿……昭昭,是孤負了你,下一世,孤不會再重蹈覆轍,你也要乖一點才是,莫要再這般倔強狠心了……”
他悵然而嘆:“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來生,若是有來生……”
門外的聲音又摻雜進來。
小沙彌勸道:“師父,算了吧,您打不過他,退一步海闊天空,您可千萬要冷靜啊。”
“你別攔我,今日若不弄死他,我道心得毀!”
“師父,是佛心,佛心……”
“哎呀別吵了,主持師父,您還是先進去看看我家主子吧……”
門被突然推開,李元柔睜開眼,耳畔還回響著剛剛畫面斷開前的聲音。
“若是有來生,孤不做帝王,不做權臣,只願做你枕邊之人,做你喜歡的人,做你需要的人,孤什麼都不爭,就一心守著你,愛你護你……”
解籤先生衝大丫道:“醒了,這不沒事嗎?”
他走近,李元柔赤紅帶淚的眸子狠狠瞪過去,她吼道:“你們吵什麼?”
解籤先生一愣,眸中閃過一抹詫色,他上前看著她:“丫頭,你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
大丫擔憂道:“公主,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您告訴奴婢。”
李元柔憤恨地瞪著二人,眼睛裡盛滿了水霧,眉頭狠狠的蹙起像是在極力隱忍,她忽然將臉埋在雙掌中失聲痛哭,解籤先生與大丫呆呆地看著她,青鸞站在門外也皺起了眉頭。
大丫一臉憂傷低聲問她:“主子,您是不是夢到駙馬爺了……”
解籤先生小心翼翼地開口:“要不,我們出去,你再睡會兒?”
李元柔抬起頭,輕輕抹掉面上眼淚:“不睡了,不是好夢……”
她自言自語:“不看了,看不完,抽骨太疼,不忍心看……”
她突然面向解籤先生,沒頭沒尾地急色問道:“這一世是好的吧?”
解籤先生聞言一怔,這話,蕭洛白上次在觀音殿也問過他,所以李元柔跟蕭洛白一樣,有了前世記憶?
他用複雜的眼神看向李元柔,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元柔見他不語,復又開口,語氣裡含著對未來的期待:“這一世是好的嗎?我們都變了,所以是好的吧?”
解籤先生搖搖頭,無奈道:“世事無常終有定,人生有定卻無常,具體如何,我也不知道。”
李元柔閃著淚花的眸子定在他臉上,有些生氣,語氣頗為強硬地質問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你懂那麼多,怎麼會不知道!”
解籤先生悵然輕嘆一聲,一抹憂慮浮上心頭:“我又不是神,我也是人,我喝多了也會吐,被人打了也會疼,我就是個普通人……”
李元柔面上流露出失落,她忽然想到什麼,迅速下了床,扶著肚子向門口快步走去,大丫趕緊跟上:“公主,您慢點兒……”
李元柔走到門口,目光堅定地看著青鸞:“我要去北羅,我要去找他。”
青鸞垂了眸子,不忍看她再失望。
李元柔鍥而不捨地叫她:“青鸞?”
青鸞目光沉沉,一手撫上身側那柄男子樣式的佩劍,聲音平靜:“最近不知為何,兩國交戰激烈程度更甚從前,到處戰火連天,流民遍野……”
她頓了頓,語氣有些遲疑:“不好走……”
大丫在一旁小聲道:“您的身子……再有三兩月您就要臨盆了……”
李元柔一下就洩了氣,是她太想當然了,她如今這樣子根本哪兒都去不了。
她有氣無力地道:“回府吧。”
解籤先生跑上前,從寬大的僧袍袖中掏出兩個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紙符:“健康符,兩個,正統天師府法脈,費了我不小的精力才畫好,不要開啟,開啟就失效了,也不能碰水……”
解籤先生一口氣將注意事項都說了一遍,李元柔懨懨地點點頭,接過符咒失神地往外走。
解籤先生看著她的背影大聲唱喝:“魚在水中游,是尾也是頭。”
解籤先生喊完,臉上露出濃重的疲憊之色,不知他這樣算不算洩露了天機,會不會再被雷劈。
李元柔心死一般,沒有聽進去。
大丫覺得解籤先生很是神秘,雖然有些離經叛道,但是這恰恰說明了他是高人,越是厲害的人越是與眾不同。
她靠近解籤先生壓低了聲音問道:“高僧師父,若是我家主子失眠,可有法子能解?”
解籤先生面上又恢復了面對自已人時才有的隨意,只是看起來有些精神不佳。
“讓她少思寡慾,她那腦袋不停地胡思亂想,能睡著覺才怪,實在不行讓她乾點體力活,刨土種菜。”
公主刨土?大丫看向解籤先生的眼神中漸漸失去了一開始那種對高僧的信任和膜拜。
“你這個小丫頭怎麼這種眼神看我,貧僧……貧道說的有錯嗎?多動動,有益睡眠,還能有助於生產。”
大丫想說那還不如喝點雲王送去的酒,想想還是算了,若是這樣說了指不定解籤先生也會用同樣的眼神看她,畢竟誰家好人兒懷孕了喝酒。
她毅然決然轉身快步跟上李元柔,解籤先生步履沉重往回走,看起來累極,那兩張符著實費了他太大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