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紅溼潤的眸子望著那張透著決絕之色的面龐，一眨不眨。
沉重的三個字透著不容否決的霸道從他唇齒間一字一字迸出：“你休想！”
他看向身邊與諸葛洪瞻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你看好她。”
他又看向她，聲線變得柔緩：“我陪你轉世，下一世，我做那人間至高無上的帝王，必能護你一生周全。”
他忽然堅定道：“不，一世怎麼夠，我要生生世世，與你糾纏不休。”
諸葛洪瞻：“你早已歷劫完成，如何再轉世？”
“剝離神格，抽取仙骨，在所不惜。”
他說這話時，眼睛卻是看著她的，充滿憐惜與期待，抽骨之痛從他嘴裡說出來，像吃飯喝水一樣稀鬆平常，絲毫沒有畏懼。
……………
劍刃又向裡挪了一絲，有鮮血從她細白的脖頸溢位，她泣不成聲，卻笑著哽咽道：“臣女……願陛下……長命百歲……哈哈……”
他驚慌失措：“許昭昭，你敢死試試！”
脖子上的痛感傳來，李元柔掙脫黑暗束縛，猛然睜開眼皮，光線湧入。
她睡在了蒲團上，上方仍舊是那悲憫神色垂憐她的水月觀音。
她望向觀音的眸，淚不斷湧出。
腦中又想起她和蕭洛白的聲音。
“許昭昭是誰？以前從未聽你提起過這個名字。”
“是你，柔兒，你的前世，你與我的前世。”
“還記得師叔說過的三世離散嗎？是你我曾經的三世，許昭昭是你曾經的一世……”
他沒有騙她，即使在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他也沒有騙她，他夢中曾呢喃的那個名字，“許昭昭”，是她。
這是她與他的三世，將軍公主是第一世，神妖相伴是第二世，許昭昭是第三世。
三世離散，愛而不得。
李元柔，是第四世……
那個熟悉的聲音驀的又在腦中響起。
“用我三生煙火換你一世迷離，是我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相思當真是苦啊，竟叫我生不如死過了三世之久……”
李元柔望著觀音彷彿能洞察她心緒的眼眸，淚止不住地流。
殿門被推開，大丫歡快的聲音傳來：“公主，都安排好了。”
大丫行至她跟前，見她無聲落淚，頓時面色大變：“公主，您怎麼了，怎麼又哭了，您的眼睛不能再哭了……”
李元柔轉頭看向大丫，大丫神情緊張而焦急，嘴不停張張合合，她一邊看著李元柔一邊衝門口大喊著什麼，李元柔聽不到大丫說什麼，腦子裡都是蕭洛白的聲音。
“柔兒，你對我何其殘忍……一千年啊……真是狠心啊……”
“剝離神格，抽骨之痛，都不是最痛……”
大丫搖晃著李元柔的肩膀，青鸞也靠過來一臉凝重看她，李元柔聽到的卻是那個夢中熟悉的聲音。
“我陪你轉世，下一世，我做那人間至高無上的帝王，必能護你一生周全。”
“剝離神格，抽取仙骨，在所不惜。”
李元柔神情一震，剝離神格，抽骨之痛，她沒有看到那裡，那畫面斷斷續續並不連貫，他為轉世陪她，到底經歷了怎樣的痛苦。
她看向大丫和青鸞，猛得站起來，突覺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
青鸞大丫二人大驚失色，一起扶住李元柔。
李元柔被送至寺廟中的廂房休息。
夢中斷斷續續的畫面又浮起。
“這就是你說的正事？就是來這人間喝酒？”
他神色清冷，嗓音低沉：“不止喝酒，這人間有趣的事，多的很。”
“那你要喝到何時？你什麼時候才能帶我上九重天實現我的心願？”
“想做仙子，哪有那麼容易，我雖渡了你一口仙氣，但你還得勤加修煉才是。”
“啊？那我要修煉到何年何月？你再渡點仙氣給我不就行了？”
他搖搖頭：“沒用，杯水車薪。”
她腦中靈光一閃：“那我們雙修，聽說雙修最快。”
他放下酒罈，英氣的濃眉擰在一起，低聲訓斥道：“胡說什麼，你可知雙修是何意！”
她滿不在乎地開口：“我管它是何意呢，管用就行，聽說在我們妖界都是如此修煉來提升功法的。”
他沉聲拒絕：“不行！”
他神色緩了緩：“你先別想修煉的事了，來，陪我喝酒。”
“我不會喝啊，我從未喝過酒。”
他遞給她一罈：“今日你就是喝過酒的人了。”
她躊躇飲下，砸吧砸吧嘴：“好像還不錯。”
“小妖，還未來得及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邊飲邊答：“我是春風晨露幻化而生，沒有名字。”
他思考道：“那你就叫謝卿吧。”
她疑惑：“謝卿？這名字可有寓意。”
他神色傲然，聲音卻依舊清冷：“卿字有尊敬、美好之意，希望你以後能做一個令人敬重的強者。”
她似懂非懂點點頭：“那你叫什麼名字？”
他豪邁地飲下一口酒：“謝添。”
“我怎麼跟你姓？”
“怎麼，你還嫌棄？”
她喃喃道：“哦，那倒也不是……”
他用酒罈碰了一下她的：“喝啊。”
夜半，她闖入他房中，踉蹌著撲到他床邊，醉醺醺地嘀咕：“起來，雙修啊，把你的仙法都傳給我……”
他嫌棄地推開她：“說什麼胡話，喝一罈就醉成這樣，沒出息……”
她從地上又爬起來，死死抱住他：“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快同我雙修，我要上九重天當仙女……”
他暗惱嘆息：“真是麻煩。”一掌將她打暈，抱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自已則換去了她的房中睡。
…………
她重傷而死，他費盡心力重聚了她的元神，一切重新開始。
稚嫩的聲音喚他：“爹爹。”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立刻板起臉來，聲音清冷：“誰是你爹！”
女童奇怪看他：“你養著我，你不是我爹？”
他一臉嚴肅：“養你就非得是你爹嗎？”
“你叫謝添，我叫謝思卿，你不是我爹是誰？我知道了，你莫不是我乾爹？”
他一噎，輕咳一聲：“不是爹，也不是乾爹，你叫師父也成，叫……算了，就叫師父吧。”
“師父，你給我起的這名字，思卿，是思念佳人的意思嗎？”
他輕輕頷首，面上一如既往的清冷，目光卻柔和下來：“雖不中亦不遠矣。”
“哪裡不中？”
他唇畔微微勾起，彎腰垂首看向她：“她可不是什麼佳人……”
…………
“卿兒，師父問你，你想不想做仙女？”
女童果斷答：“不想。”
“那師父就帶你去遊歷如何？”
女童雀躍地抱住他：“好呀，只要師父不再逼迫我修煉，去哪都行。”
他倏然一笑，溫柔地摸摸她的頭：“修煉還是要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