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和陳伯失去聯絡已經有兩個星期。
付尹也從一位端莊的小公主,變成了一名假小子,帶過來的公主裙沒有再穿上,換上我給她買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褲,乖巧的孖辮也換成了乾淨利落的馬尾。
付尹來到這裡生活了一段時間,明顯感覺她開朗許多,沒有之前的那種拘束。我只要已有機會便會問她關於父母的問題,但她始終不回答,嘴|巴閉得嚴嚴的。有時候問得多了,她能一天悶悶不樂,這也間接弄得我有點鬱悶。
慢慢地,我就不再主動問她事情了。
當她開心了,每天會嚷嚷店鋪的極度無聊,非要我帶她去公園玩。
有時候,被她吵得不行,就索性把卷閘門一拉下,帶著她坐著公交車到最近的公園玩。
在公園裡,她最喜歡的遊戲是捉迷藏。公園不大,而且沒有什麼掩體,找她總是很容易的。但她從不會玩膩,被找到了,再玩一次。
在我閉著眼大聲喊著倒計時,耳朵會聽到付尹開朗的笑容,我會想小時候我就希望多一個弟弟或妹妹,付尹這要是我的親妹妹多好啊,假如到時她會被父母接走,或許我會為她紅了眼眶吧?
付尹一直玩到太陽快要下山才作罷,回家的路上,我買了她喜歡吃的零食,她拿著冰涼的甜筒細細地在舔,纖細白皙的小手會扯住我的衣襬,乖巧地走著路。
回到店鋪,天差不多已經黑了。
我看到張望手裡拿著幾個用塑膠袋裝著的飯盒,站在二手店鋪門前。他看到我,揚了揚手中的飯盒:“怎麼這麼久啊?菜都涼了。”
我摸了摸飯盒,還是溫熱的,笑著對他說:“別騙人了,你也剛來沒多久的。”
“呵呵,又被你知道。”張望笑了笑,他蹲下來對正在吃棒棒糖的付尹說,“小付尹,你給我吃一下棒棒糖好嗎?我好餓啊。”
付尹意猶未盡地再舔了一下棒棒糖後,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氣,她雙眼一閉,把棒棒糖遞給了張望:“張望哥哥,你吃吧,我不餓了。”
付尹可愛的樣子,惹得我和張望哈哈大笑。
我們進到店鋪,張望就徑直去到廚房裡忙活了。我有點奇怪,平時不是直接可以吃的嗎?我沒想太多,去到外面的小賣部買了六瓶冰凍啤酒。
和付尹打鬧了一陣子,張望從廚房裡源源不絕捧出了很多好菜,比如大蝦,螃蟹等······
把付尹看得使勁拍著小手,雙眼冒著青光,口水快要掉到地上了。
我笑著對張望說:“你今天怎麼做大餐了?”
張望把啤酒倒滿說:“今晚是我的生日,所以我就自己掏錢包買了這些菜。”
我說:“啊,你怎麼不早說,如果知道你今天生日,我帶你去外面吃大餐啊。”
張望擺擺手:“不用這麼麻煩,在這裡吃,我覺得在這裡比外面自在。什麼都可以說,還可以聽秦哥講故事呢。”
我苦笑,你以為都是故事啊?這都是血淚史呢。
“來,來,秦哥舉起你的酒杯,付尹你舉起果奶,對對對,我們來乾一杯!”張望拿起酒杯大呼小叫。
“不,我要陪哥哥喝酒。”付尹說。
我勸了幾次,付尹都不答應,無奈之下,我幫她倒了一點點啤酒。
看著付尹故作老氣的樣子舉起酒杯時,我們又是哈哈大笑。
張望的生日就是在這樣歡樂的氛圍裡過了幾個小時,一直到了十一點多,他酒量不太行,把五瓶啤酒獨自喝完後,就開始有點醉了,他對著我說道:“我張望,一定會掙到錢,開一家比師傅還好的中餐館!混不好,我不回中國了!”
“好好好,你肯定會成功的。”看張望的樣子,我想等他恢復清醒後,再讓他回去吧。我注意到張望身上的衣服已經有點舊了,好像還看見幾塊補丁。
我把他扶進自己的房間,讓他躺在我的被窩上。我注意到付尹已經躺在床上甜甜地睡著了,我幫她蓋了蓋被子後,就出了房間收拾餐桌上的殘局。
正在收拾的時候,頭上的電燈開始忽明忽滅。
剛開始我還不是很留意,畢竟這裡的房子比較老舊了,電壓不穩定很正常,但隨即周圍的溫度彷彿直接降低了幾度。
這時,我聽見我房間裡傳來被嗚嗚嗚的聲音,我心想不好,手中的東西一丟,衝進了自己的房間。
此時,自己小小的房間擠滿了人。
十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正站圍在一起,它們感應我來了,所有的頭,齊刷刷地都轉向我這邊,它們慢慢移開自己的位置。
我看到了讓自己傷心欲絕的一幕。
就在自己的被窩上,一個頭部幾乎佔了身體一半比例的怪人正張大著嘴|巴吞食著一個人,它快要吞完了,巨大無比的嘴|巴外面只露出了一對看起來很髒的腳,腳掌上還掛著一對人字拖。
看到熟悉的人字拖,這不是張望,還會是誰?
我啊的一聲衝了過去,想要拉出張望。十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全都圍了上來,讓我衝不進去。巨頭怪人直接頭往後一仰,張望整個人就消失在它的嘴|巴里。
十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脫下自己的口罩和帽子,它們的五官都是深不見底的黑洞,嘴|巴位置張得大大,似乎在大聲吶喊,但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想要衝到巨頭怪人那裡救出張望,他還沒有完成自己的理想,他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啊。
但被十幾個白大褂怪人團團圍住,沒有絲毫髮力的地方。
我張牙舞爪地向巨頭怪方向亂抓。
滿含淚水,絕望地對巨頭怪喊道:“巨頭怪,你快把張望還回來,還回來!”
巨頭怪人歪了歪頭,它向我走了過來,再次把自己的嘴|巴張得最大。
十幾個白大褂的怪人都抓住我的手和腳,把我抬起來,頭往前,往巨頭怪人嘴裡送去。
一聲比我吶喊更顯得絕望的尖叫響起。
所有的怪人瞬間消失。
我頓時掉落在地板上。
在掉落的瞬間,我彷彿明白了這一切事情發生的根源。
我坐起來,看見付尹抱著雙膝,坐在床的最角落處,表情恐懼地哭泣著。
她指著怪人們消失的地方說:“是它們,是它們。它們會圍著我。”
我無力地癱坐在在牆邊,仰著頭,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上的燈。
能聽見付尹的哭泣聲。
能聞到到張望遺留下來的酒味。
可張望人呢?
那個可愛,慷慨又善解人意的人去哪裡了?
天花板上的燈變得模糊起來,眼眶再也藏不住滾燙的淚水,流下臉頰。
這一晚,我和付尹一起哭了很久。
天亮了,付尹還沒醒。
看著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她,我沒有叫醒她。
我找到她隨身都帶著的黑色書包,拉開拉鍊,把裡面的東西都翻了出來。東西在地板上堆了一小堆。在裡面,我看到了一本豬形狀的書。
我拿在手裡開啟,這是一本相簿,裡面很多照片,我翻看起來,剛開始十幾頁,照片裡面的人幾乎都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照片裡的他們都洋溢著笑容。往後翻看,照片裡大多數就是付尹了,她果然很喜歡捉迷藏,幾乎都是藏在一處地方,被找到後後,懊惱的樣子被照了下來,照片也有不少和其他小朋友合照的。
看著付尹的照片,我隱隱覺得不對勁,我仔細並反覆檢視相簿裡每一張照片,慢慢地我似乎捉到了一絲頭緒。
現在是迫切找到這家醫院具體是什麼醫院,在什麼位置。可整個相簿,我找不到有關於這間醫院的任何資訊。
我氣鬱地放下相簿,再次翻找其餘物品,試圖找出有用的線索。
這時,我的目光盯著了一件白色的裙子,這裙子雖然付尹沒有穿過,但看起來很熟悉。我拿起相簿來比對,發現這條裙子就是付尹在相簿裡經常穿的。
我把裙子拿在手中,聞了聞,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裙子是純白的,上面沒有任何標識和圖案,我不死心繼續把裙子翻到另一面繼續檢視著。
終於,在一處縫紉位置上,我看到了一串泰文。彷彿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胡亂把地板上的物品都裝回書包裡後,自己拿著這條裙子就走出店門,找人幫我辨別。
問了好幾個人,才有一個眼力比較好的中國人說出了一串泰國名字,我求他幫我翻譯成中文,他不情願地幫我翻譯了一個名字:康樂優國際醫院。
我謝謝他後,就匆忙去到唐人街的黑網咖,開啟了一臺電腦,讓中國籍的網管幫我搜尋有關康樂優國際醫院的資訊。
網管動作很快,隨意譯音有些問題,但他有效改了一下泰文,終於幫我搜到了康樂優國際醫院。
當我開啟其中的一個頁面,讓他幫我轉譯成中文並說給我聽。
聽著網管翻譯過來的文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