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鎮子,在去往客棧的路上,途中引來無數注視。

這些注視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表現出濃烈的敵意,如果目光能殺人,陳有鳥一行已經死無全屍。

鎮上的客棧條件竟還不錯,房間設施,茶水飲食等,最起碼能做到整潔有致。

雖然對於這些不太在乎,但有個好點的環境,總不是壞事。

眾人入住,從馬車搬運大包小件下來,又引來一片炙熱的覬覦。

這可都是好東西!雲夢出產的靈魚靈獸,各種皮料草藥等,到了外面,都是價值不菲的上等好貨。

陳有鳥住的房間是最好的,他帶著畫眉上去。

這一路來,畫眉被保護得很好,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呆在馬車裡。

每天十二時辰,差不多有十個時辰都是在睡眠之中。

醒的時候,就是看陳有鳥寫的字,間或吃點靈食,喝些靈酒。

如此表現,讓同車的蘇婉暗暗咋舌。

她本以為畫眉是個傷員,可看著又不像,倒像是冬眠的動物,就是慵懶和嗜睡。

畫眉又極少說話,那麼多天下來,與蘇婉一共都沒說過幾句話。

蘇婉摸清楚了她的性子,也不頻繁主動找話了,各做各事,相安無事,挺好。

在人前時,畫眉易容出現,看上去,就是個容貌普通的女子。

她甚至換上了灰色的衣衫,不再是標誌性的白衣。

這些改變,是大妖烏玄特別叮囑她的,主要為了掩飾龍女的身份。

血脈封印解開,記憶恢復如常,畫眉不再懵懵懂懂,她真正的長大成人,也知曉了各種人情世故。

只是天生的清冷性子,這一點卻難以改變。

她的身子狀況,特別是神魂狀態,依然還顯得虛弱。

那夜的破陣,畫眉消耗透支得厲害,甚至傷及根本,其程度不亞於分大半龍脈靈蘊給陳有鳥吃的那次。

那一次,她足足休養了大半年光陰。

眼下也不可能迅速康復,除非能吃到某些具備奇效的天材地寶。

因此在接下來的這段時日,畫眉仍需要重點保護。

陳有鳥義不容辭,這是他的責任所在,更是情分所在。

進入房間後,畫眉說她又想睡覺了。

陳有鳥摸摸她的頭,笑道:“睡吧.”

少女就睡到床上去,如同一隻乖順的貓。

陳有鳥沒有睡意,等閒幾天,他並不需要睡覺,站在窗前觀望。

客棧建築不夠高,自然無法俯瞰三川鎮全貌,只能看到附近的街區。

冬季日子短,暮色來得快,下面的街道行人並不多,顯得有些冷清。

這樣的地方,本就難以做到繁華熱鬧。

就在這時候,陳有鳥若有所覺,雙目一凝,正見到一個人從街頭緩步走來。

此人身量頗高,頭髮隨便用根灰色的布條綁住,他雙手合抱於胸前,懷中抱著一把劍,露出一截長長的劍柄。

那一定是把重劍!其渾身衣物樸素,腳上穿著的竟是一雙簡陋的草鞋,看著平平無奇。

唯一能讓人矚目之處,就是懷中的重劍了。

“劍痴!是劍痴覃渡江!”

“三川行果然開始做事了,沒想到會派出他來!”

“我聽說是覃劍痴自己跑來的,說要會一會那個年輕劍客.”

“果然不負劍痴之名……”“你們說誰勝誰負?”

各種議論聲落入陳有鳥的耳朵裡,在他的視線裡,看到的並不是覃渡江這個人,也不是那柄重劍,而是一股氣勢。

氣勢鋒利,如同一把任何劍鞘都裹不住的利劍。

這氣勢正朝著客棧逼來!“呵呵,倒有些意思.”

陳有鳥笑笑,轉身輕輕開啟房門,走了出去,正看見蕭成站在外面:“蕭兄,你來找我?”

行伍成員們的房間都挨在一起,好相互有個照應。

蕭成忙道:“先生,你就別再叫我‘蕭兄’了,我這心裡彆扭得很,喚‘阿成’即可,‘小蕭’也行.”

陳有鳥:“……”論年紀,蕭成可比他大十多歲,哪裡“小”了?不過正如蕭成所特別強調的:達者為先,不講年齡。

蕭成又道:“是這樣的,我們想請先生你喝酒.”

他說的“我們”,自然包括潘道人吳志等人。

陳有鳥道:“現在恐怕不行,有人來找我了.”

蕭成立刻聽出了這個“找”字的含義,在這個骨節眼內,找上門來的只會是敵人:“先生,我們一起下去.”

陳有鳥自無不可。

不一會功夫,幾乎所有的行伍成員都來到了客棧樓下。

“是劍痴覃渡江,這傢伙可不好對付.”

蕭成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陳有鳥問:“他在三川鎮很有名?”

“不只在三川鎮,在整個江湖上,他都頗有名氣,是公認的一流劍客.”

陳有鳥又問:“如此有名,為何來了三川鎮?”

蕭成回答:“此人其實出身名門大族,卻是個練劍狂人,曾娶了個美麗的妻子。

但他的妻子受不住冷落,與人有了私情,覃渡江並不在乎,甚至想成人之美來著。

然而他妻子與姘頭卻不這麼想,兩者準備下藥,把覃渡江毒死,然後成雙成對。

這事敗露,覃渡江一怒之間,連殺兩人,於是就成了通緝犯,流落天涯,來到了三川鎮.”

陳有鳥有一種聽故事的感覺:“既然其妻子與那姘頭都是該死之人,打官司也不怕,何必當了逃犯?”

蕭成嘆口氣:“只因他妻子和姘頭同樣出身名門大族……況且覃渡江為人木訥,不善分辯,他根本沒有打官司的念頭,乾脆一走了之.”

陳有鳥摸了摸下巴:“倒是個可憐人.”

頭上草原綠油油,還差點被毒死,正當防衛,結果成為通緝犯,能不可憐嗎?就問:“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蕭成拍了拍腰間佩劍:“我也是練劍的,對於圈內的事,多有聽聞.”

陳有鳥:“……”想來也是,蕭成閱歷豐富,各種江湖人事都能娓娓道來。

在眾多目光的注視下,覃渡江已經來到客棧門外,他並沒有進來,而是站在那兒,眼神冷漠而鋒銳,只瞧了一眼,立刻把陳有鳥鎖定,一字字道:“聽說閣下一劍斬了石天虎,覃某到此,也想看看你的劍.”

陳有鳥問:“你想怎麼看?”

“就在此時,此地,大街之上.”

覃渡江的回答簡短有力,聲音淡漠得似乎沒有半點情感波動。

“如你所願.”

陳有鳥說了句,然後邁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