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鬍子寧端是夠膽大的了,在課間直說“不喜歡女人”,語出驚人,聲音還不小,在場的眾學子都聽得清清楚楚。

陳有鳥眨了眨眼睛,心想鬍子寧出身京城名門,所以口味與眾不同?這是很有可能的事,在權貴圈子,往往不走尋常路,玩的東西非常狂野只是那幾個男學子聽到這個訊息,居然露出竊喜的神態,這又是何故?莫非認為女學子沒有機會,輪到他們有機會套近乎了?看來對於這個時空人們觀念的開放程度,估計有所不足……陳有鳥摸了摸下巴,打定主意,以後要離鬍子寧遠一點。

然而現實總是那麼事與願違,有香風襲來,抬頭一看,正見著一張俊美得嬌嬈的面容。

“這香氣,抹在女人身上都嫌濃了些……”陳有鳥暗地腹誹一句。

聽得鬍子寧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叫陳有鳥,詩詞寫得甚好.”

陳有鳥硬著頭皮,沒想到對方竟然找上門來,隨口回了句:“塗鴉之作,過譽了.”

“呵呵,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言辭淺白,意境別緻,如果這些都是塗鴉之作,那所謂詩詞大家寫的,簡直不堪入目.”

鬍子寧語調中蘊含著滿滿的讚賞之意。

陳有鳥聽著,大叫“不妙”,這廝出身名門望族,似乎很喜歡風花雪月,要是他籍此來靠近自己,那自家清白就要毀了。

鬍子寧目光炯炯,他一雙眼睛長得好看,有點像桃花眼,多看會,就水汪汪般,有一種難言的媚意流露:“有鳥學長,我有個不情之請……”陳有鳥霍然站起,正色道:“既然是不情之請,還是不要請了吧.”

鬍子寧抿嘴一笑:“瞧你這話說得,我是想請你寫一首詩.”

陳有鳥連忙擺手道:“不會,不會,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專門去寫,反而寫不來.”

鬍子寧笑道:“光這兩句,已經很有哲理了。

我也不急,反正你什麼時候寫成,就什麼時候給我.”

陳有鳥嘆口氣,一字字道:“衚衕學,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不喜歡男人!”

“譁!”

滿堂又是一陣譁然。

先前鬍子寧一句“我不喜歡女人”,稱得上驚世駭俗;論起來,陳有鳥這句“我不喜歡男人”倒顯得相當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當著鬍子寧的面說。

眾人一聽,就聽出了其中三昧,覺得這陳有鳥真是不懂說話,這不得罪人嗎?得罪的還是一位來自京城的權貴少年。

這種事,本就屬於忌諱。

人家鬍子寧可以當眾說,但你不該如此打臉。

不過眾人轉念一想,這個陳有鳥在堂上不得人緣,不會討好人,缺了教養,因此說出什麼話都不奇怪。

正好,其得罪了鬍子寧,有他好看的了。

誰知那鬍子寧竟沒有絲毫惱意,睜大了眼睛:“你喜不喜歡男人,關我什麼事?還有,你喜不喜歡男人,跟寫詩有什麼關係?”

陳有鳥感覺頭疼,大概這一位真得只是來求詩的,並未想其他。

然而自己已經這麼不留情面地挑破了,他不該生氣,然後拂袖而去的嗎?那樣的話最好,省得麻煩。

陳有鳥怕麻煩,尤其這種瓜田李下的斷袖之嫌。

但是鬍子寧都這麼說了,也不咄咄逼人,態度頗好,陳有鳥若是破口大罵,那就一點情商都沒,於是含糊應道:“那我看看能不能寫吧.”

“那我等你好訊息哦.”

鬍子寧微微笑道,轉身離去。

陳有鳥如釋重負,他還真不適應與對方打交道。

等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對方徑直找上來,真是慕名而至?由於孟北流的推薦,以及宣揚,在海岱郡的詩壇上,陳有鳥算是嶄露頭角,小有名氣。

可要說多麼的聲名顯赫,那就誇大其詞了。

文章詩詞,向來屬於主觀化。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寫得好,確實表明有才華,然而才華與名望並非屬於必然關係。

名望要養,要推,要引,諸如種種,才能慢慢成氣勢。

要知道,這可是一個訊息蔽塞的古世界。

如果不是孟北流為一方名人,不是他賣力推薦的話,外面的人,誰知道陳有鳥是幹什麼的?就算機緣巧合,讀了那些詩作,也認為是佳作,卻也不會四處宣傳。

文壇上,文人相輕,才是常態。

在海岱郡,陳有鳥並非名人,那麼鬍子寧既然從京城千里迢迢而來,一來上課,就要請陳有鳥寫詩,未免刻意了。

當然,也不排除鬍子寧真得因為偶然的機會讀到那些詩作,從而引發了興趣。

“希望是自己想多.”

陳有鳥搖搖頭,繼續看書。

一會之後,到了時間,孟北流繼續上課。

上完課後,陳有鳥去後堂:“老師,這是我近幾天寫的一些文章,想請你批改.”

孟北流笑道:“好.”

一看之下,驚訝地道:“這麼多?”

陳有鳥回答:“就八篇而已.”

“哈,你說得輕巧.”

孟北流嘴裡說道,開始看起來。

看完一篇,然後是第二篇……停住了,望著陳有鳥:“你明年的舉子試,我本不看好,但現在,我改變了看法。

你,比你本家的陳善本兄弟,機會還要大些.”

“真得嗎?”

“我不是說你現在就有中舉的水準,我的意思是說你進步的速度讓我都感到吃驚。

或者,這就是天分,肉眼可見的天分。

按照這樣的趨勢,過完年後,你就可以安心準備舉子試了.”

聞言,陳有鳥拱手做禮:“主要是老師教得好.”

這句話讓孟北流很享受,笑得開心:“人情練達即文章,你的人情,其實練達得很,可笑那幾個學生還到我這說你壞話,有說你飛揚跋扈,性情乖張的;還有說你張狂自傲,目中無人的,嘖嘖.”

陳有鳥一聽,鼓起了眼睛,平時學子們陰陽怪氣也罷,沒想到還跑到孟北流面前告狀了,這算什麼事?不過他沒有問是誰說壞話,這些事情,只要孟夫子門清,那就明白了。

刨根問底,反而顯得幼稚。

“好了,這些文章先放我這,批改好了,你再拿回去.”

孟北流年紀大了,上了課,精力難免不濟,需要時間來休息。

“好,多謝老師.”

陳有鳥告辭離開,耽誤了一段時間,出到外面,竟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那。

唰的,馬車簾布開啟,鬍子寧走出來:“有鳥學長請上車,我送你回家.”